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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白鹿去何年
应可军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5年07月27日 09:22:47

  元贞三年(1297)夏六月,玺山忽遭山火,融风煽焰,燎为焦土。舒岳祥匆忙随人赶到玺山,看到遍地厚厚的烟灰和焦黑的山林,接近山顶的树木全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呈现出一派火炙后的焦黑,孺人王氏之墓地难逃一劫,顿时心如刀绞,愤愤地说:“能免于强兵大盗之毒手,而不免于刍童牧竖之遗烬,使人痛伤也!”舒岳祥一定要打开墓道,看个究竟,当时造坟役人有几个尚存者,都前来劝阻舒岳祥:“穿矿之时,其深三仞,四面皆石脂,气如蒸炊,见底而止,燎及浮土,何伤其内?若启而观之,既惊于火,又重伤之也。”因古人对墓道颇有讲究,轻易不能动土,否则对死者不敬,生者带来不吉。舒岳祥思量也有道理,只好作罢。

  时过半年,十二月初一,舒岳祥喝得醉醺醺的,提笔写下《醉歌》:

  常年此日正月吉,今年经闰腊月一。

  岁阑喜展一月期,胜似戈挥鲁阳日。

  搔头偶见鹜陈横,曝背闲来蜂衙出。

  一冬妍暖三月晴,薄雪微雨麦垅青。

  平皋十亩锄溉毕,明年拟取甔石赢。

  归耕还有新权柄,向时樵长今里正。

  弟侄推尊不敢辞,斗酒只鸡先自庆。

  牧猪酿秫待诛求,卖田买钞博性命。

  北人自好南人恶,人事纷纷天未定。

  君不见,唐任涛,宋魏闲,因诗放后逢宽令。

  然后呼呼大睡,翌日醒来,尚未盥洗,就叫人准备文房四宝,当即作《梅花书塾》三十章,记其事由。然后告诉子孙们:“我在出生前几天,九十六岁的太婆作了一个梦,梦见神人授太夫人以蛛网,与奎象类,所以我少年时名叫奎。奎者,《庄子·天文书》象两髀,故曰奎。二十八宿中奎宿与壁宿并称奎壁。二宿主文运,故我颠簸一生,只为文字,别无特长。昨晚梦有神人,来阆风里传玉帝敕命,授我为梅花城长,尘世间我看来不久矣。”

  子孙们不以为是,大概老人家宿酒未醒,也不放在心上。因为舒岳祥年近八十,无疾病,对客谈笑,吟诗作对,日不废略,不见有老人衰惫意。再加前几年十月间,舒岳祥五更梦见师泉李珏尚书,送两客来谒舒岳祥谋之,先亲薄有以赆之,既而出郊行,回顾其后,道士周希彰布褐芒屩亦至。初见一所似村市列肆,门尽闭。但步檐皆黑油,窗用白纸粘,约度可三四十间。店之东有堂五如津亭,逢一人似识其面忘其姓名,衣巾装束如行客揖舒岳祥而去,堂东西夹有丈夫妇人十余人,方饮食,笑语中有妇人硕丽胜饰,意其为邸第人也,舒岳祥避而去之。偶逢刘养源与同行。少顷,见有宅第一区,门墙无甚高大,前对大路,路旁林木水石可爱,因入而游焉。园径窈窕,桃花盛开。其特异非人间所见之比,有指曰:“此玉桃也。”花肉红色,鲜丽不可名状,摘花头就掌玩之。其下有三足如黄杨子,状若大笑花而明丽。活动步廊周遭,行无穷,而花亦无穷。迟炯不忍去,既觉犹不忘也。世方兵乱,安得有此处?庶几残年,获治世而见此境界耶?不然,则流水桃花,壶中天地。舒岳祥还告诉子孙,舒氏祖宗已在此乐国耶!舒岳祥又写一诗记之:

  纚纚桃花万树红,径回无复辨西东。

  人间何处春风好?若欲逃秦入梦中。

  如今又是梅花城长的梦,家人都是一听了之。舒岳祥心里知道,自己在世时日不长了,他有《读方元善落花诗有感》:

  为渠销瘦为渠愁,减却风流剩却羞。

  得雨如投碧玉井,随风似堕绿珠楼。

  医颊髓空无处觅,返魂香断为谁留。

  此诗吟罢难消得,八十老翁一笑休。

  次第花开次第飞,总堪饮酒与吟诗。

  绝怜新绿光如沃,何必繁英尽在枝。

  自后的日子里,舒岳祥一一将答应人的序跋、记叙等完成,大德二年(1298)正月望日,为梅林应氏撰《七星塘记》:

  “七星者何?吾邑梅林应氏之所凿也。应氏始祖,其晋时有讳詹者以武功封观阳侯。其子玄为散常侍,居婺州永康。率世孙讳隐阶,唐昭宗大顺庚戌授杭州军事衙推,始由婺州迁居宁海,令其士大夫议所处之地,咸曰:‘先生慕幽趣,县过三十里名梅林,啧啧然嘉处也。’公遂因以居焉。”

  “吾登高观梅林胜概,绵亘十余里,东南皆海,西北皆山,明智发陇,迤逦花园,直趋此地。九顷洋洋焉,赤山巍巍焉,有梅有竹,蔚然深秀,可耕可读。一日,公十—世孙昆季咸居翰苑者叔谦、叔让,语予曰:地美而高阜,沃土嫌于无泉,能汲而注之不亦可乎?”九顷洋畈,原无河渠流经,应氏“以为且坐山岩赤,当开塘七处以应之。爰始爰谋,谋及族人,贫者以力,富者以财,劳者劳之,怠者励之,而给以工食,推练达者督其役。肇工大德戊戌之十有二月,不逾月而收阙功”,以一小村之力,在一个月内开塘七口,分别名为荷花塘、灯盏塘、四亩塘、黄泥塘、茭笋塘、庙后塘和姬头塘等,“号七星塘也。储水以防火,遇旱以救灾,其利不亦溥乎!”不能不说是一件了不起的水利创举,“因事竣而属予以为文。予思之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民犹以为小,齐主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释者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刍荛者往焉,雉兔者往焉,故民以为小;齐王之囿方四十里,杀麋鹿者罪以杀人,故民以为大。使兹塘也而自专利,则见而议之者,未必能以小文王囿者小兹塘也。予恐其擅利,故为是说明广之。”这是宁海县最早的水利工程文献。

  一日,天气晴好,舒岳祥要求去天门山登高,子孙们准备好篮舆,把他抬到山顶,舒岳祥兴致勃勃,指着一处摩崖石刻说:“看,嘉定壬申仲冬廿六日,成吉甫,陆子济览胜于此,睨海。算来,陆成吉先生在我出世前七年,就到这儿观赏海景,是懂得天地精华之圣哲。”他还告诉子孙,《汉书》地理志中写道:“鄞有镇亭,有鲒埼亭,东南有天门水入海,有越天门山”,这些古迹均在宁海境内或宁海与奉化边界。越天门山为宁海与奉化自镇亭到海滨之整条边界之山,称越天门山,可推知系古越国的东南海滨门户,现在多以今桶盘山代表天门山名胜。西北接箬帽岭、杉树岭,南连铁场岭、石屏山,东北连栅墟岭、苍于山、浦山、雷公山。

  他与大家去看“浴佛潭”,覆岩如屋,时近六月,天气渐热,一进里面,顿生凉意,下有一池,水自岩隙出,滴入池内,嗡嗡如磬声。

  回家后,赋《天门杂咏》三章,其中一章云:

  棋寻五老智识长,茶煮八公肌骨仙。

  应是青山遗旧迹,不知白鹿去何年。

  想不到这竟是舒岳祥绝笔。越二日,时大德二年(1298)六月十九日,沐浴隐几,略无俗言,安详而卒。享年八十岁。门人大为惊奇:“呜呼!异哉,梅花之有城,吾固知其神仙境界也。神仙之说,世不能必其有无,使天地间果有梅花之城,非公孰长之哉?公之精英,其得之天者,如是固人中之神仙也。”私谥舒岳祥为“文清先生”。

录入: 袁慧敏   责任编辑: 袁慧敏   稿源: 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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