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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
赵安炉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5年09月14日 08:20:05

  最冷最热的季节最容易死人。

  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大寒大热,这不,高温天气,老爷子突然发烧了。不敢丝毫怠慢。那天,我开车到医院去接,恰好哥扶着老爷子从注射室出来,他面无血色,腊黄腊黄的,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腊像。

  这回老爷子怕是挺不过去了。这样想的时候,心口突然一阵疼痛。

  现在弄一张病床比80年代买一张电影票还难。如果说买电影票还可走个后门的话,那么,弄张住院病床几乎不大可能。你必须得先入住走廊,待病人出院腾出床位,按先后次序从走廊移入病房。

  人类的生老病死都离不开医院。横着进去的,能竖着出来,是幸运,如果阎王真的召你回去,即使华陀转世亦是无济于事,你还得横着出来。竖的进去,别以为就一定能竖着出来,或许你就横着出来了。这回老爷子是竖着进去的,如果不是两个人扶着,也应该算是横着的。进去时的横竖倒不重要,出来时的横竖才是关键。

  老爷子住院后,一经检查,80%的指标都不正常,发热持续了一周。他的手臂、双腿全是皱巴巴的皮,仿佛他身上从来没长过肉似的,一张老皮包裹着一架老骨,这副模样让我联想到刚出土的木乃伊。其实,在我少小的记忆里,他的身材与我现在相仿,没有多余的肉,该有的也不少。

  去年,老爷子身上的肉突然就缷下了,眼窝深陷,颚骨突起,我以为他的末日到了。结果住院三个月,肌体逐渐恢复,临出院时,每餐能吃二两饭,在病房里谈笑风生。我对他说,你赚大了,与你年龄相仿的老同事老邻居都死了,唯独你还活着,全国的平均寿命是76岁,而你89岁。他点点头说,是的,是的。我说,依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活到90岁了。他突然腼腆地笑着说,我活到90岁知足了。

  生命是美丽的,但它往往被日常生活所掩盖住了,我们活着的每一天,并不会时刻去体验生命的宝贵,因为我们每一个人对生命的拥有太习以为常了,但是,当生命一旦出现危机或即将衰竭时,才会愈加意识到生命的珍贵,世界的美好,毕竟每个人只有一条命,没有谁能够活第二次的。

  所以,已活到90岁的老爷子依然不知足,今天,他躺在病床上,怀着对生活的无限依恋和珍惜,偷偷地在我耳边悄悄说,白蛋白的针不能比去年少。在他看来,只有白蛋白才能救他的命。我安慰他说,去年打了6针,今年给你打8针。他满意而又难为情地点了点头。你看,他还想活呢。不过,我也真心希望他继续活下去,尽管他活着没啥生活质量,但毕竟是活着。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活着,是我们拥有一切的前提,如果生命也没有了,我们还有什么?所以,每一个活着的人,尽力爱护和珍惜自己的生命,同时,尽情享受生命所给我们带来的快乐。

  今晚,骑着单车,迎着黄腊般的圆月来到老屋,老爷子刚躺到床上,他面色红润,神情安祥。我递给他住院时替他保管的500元钱,他接去后塞到枕头下。剥几颗葡萄喂他吃,问他好吃吗?他点点头笑笑说,好吃。

录入: 袁慧敏   责任编辑: 袁慧敏   稿源: 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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