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
高华芳 |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5年09月21日 09:23:53 |
外婆摇着蒲扇对我说:你也生了儿子了,以后有空多回回娘家,一脚油门的事情。你回来,我也让你舅舅把我送到这里来,我们也好说说话。 外婆是越老越溺爱我这个外孙女了。我想陪在她旁边,她却催促我说:你去睡会儿,你妈说你晚上睡不好。 我乖乖地躺到小床上去。看着外婆轻轻地摇着摇篮。摇了一会儿,又轻轻地走到厨房,从里头拎出装着毛豆的篮子。 外婆就这样一边剥着毛豆,一边摇着摇篮。阳光从门口照进来,一寸一寸的,照着外婆满头一丝不乱的银发,照着她慢悠悠剥出青绿的一粒粒豆,再“答”地一声落进盆里去。 我说:外婆,我睡不着。 外婆说:那你闭着眼睛,我说说,你听听。 外婆说:上个礼拜,你舅舅家里头飞进来一只鸽子。都多少年没有养过鸽子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看这只鸽子吧,倒像是樟树老屋里长年领头咕咕叫的那只鸽子呢。 我不禁笑:外婆你逗我呢。老屋那会儿的鸽子,那年岁大的。那哪里是小鸽子,那是鸽子奶奶。那是鸽子成了精了。 外婆不理我,继续说:那时候,在灶上烧饭。鸽子来了,我们都是不赶的。你外公不让赶走,更不让别人拿弹弓打。还拿来米喂它们。后来,鸽子就多了起来。你外公还做了很多鸽子笼让它们住。鸽子性情很好,样子也像大家闺秀,就是早上醒得早,咕咕叫起来,让人睡不着觉。 小时候,外公家的老屋是考究的两层楼木屋。前面有院子,摆着好多个外公自己搭作的假山,还种着好几棵石榴树。但是真正吸引我们的,却是靠东边的小院。院子里种了一棵柚子树,柚子是现在叫的,小时候我们都叫“香泡”树。 柚子长到皮球那么大,我们就急着要上去摘了。外婆只让我们摘下一两个。摘下来的柚子可不像现在改良过的皮薄肉厚。那时候的柚子皮厚得像塞得严严实实棉花团,撕都撕不开。等到我们剥出肉来,才发现真不够我们几个分的。于是开始吵吵闹闹。外婆把分到少的拉到里屋去,小声安慰,等到他出来,我们就明白,这分得少的,吃了亏的,原来会得到补偿。 白天吃柚子,傍晚吃西瓜。西瓜被舅舅早就浸在井里头。等从井里捞出来时,必是已经清凉到心眼里去了。但是我喜欢的不是柚子也不是西瓜,而是厨房里外婆剩着的饭汤。外婆把那大大的,重重的木锅盖拎起来,我们就看到了奶白色的,冒着热气的饭汤了。每人一碗,不能多。我小口喝,那时候觉得自己能把这一锅的饭汤都喝下来。现在想起来,那微甜的,稠稠的味道几乎让我的整个童年都充满了香味。 那些鸽子,也和我们一样,吃饱喝足,在院子里,更多的是在屋顶上,走的走,蹲的蹲。 我问外婆:那飞进舅舅家的那只鸽子呢? 外婆说:正要说呢。这鸽子可能是那时候养的鸽子的子孙吧。知道我住二十八层楼孤单,打这里飞过,顺道来看看我。 我说:那都说什么了? 外婆说:那能说什么。它这是飞着飞着呀,累了,也饿了。拐进来的。你弟弟喂了把米,它吃了个够。你舅妈进来,听说来了只鸽子,问喂了没有。你舅舅回来,也问喂了没有。我说喂好了,喂好了。 鸽子的去留经过外婆的拍板,由表弟放飞了。我心里觉得不舍得,说:留在家里不是挺好的,也好和你说说话。 外婆说:它这是来看看我这老太婆的,我留它一两天就好。留的时间长了,它的子女不想它啊。 也是。 住在宁波的外婆不习惯上下电梯。觉得寂寞。有一次对舅舅说:我年纪大了,都九十五了,也可以到你阿爸那里去了。 外公去世时也已九十五岁,过世好几年了。外婆难免会想。 舅舅说:您就别想了。我早打听过了,阿爸在那里已经讨了老婆了,还讨了两个,都比你年轻好看。 我们都哈哈大笑。 |
录入: 袁慧敏 责任编辑: 袁慧敏 稿源: 宁海新闻网 |
【背景色 】 【大 小 默认字体】 【打印本文】 【关闭本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