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烨

　　暮色四合时分，在小巷的一家花店里，我遇见了她。

　　灯光下，她和其他郁郁葱葱的小盆栽站在一起，花团锦簇，灼灼其华。从四面笼罩过来的夜色，依然无法遮盖她的娇艳绚丽。

　　我不由得驻足，蹲下身来细细地欣赏。她有点像绣球花，球状的花形是由一朵一朵的小花围簇而成的。每一朵小花都由4片火红的花瓣缀以嫩黄的花蕊组成，开放后的四片花瓣平展成一个个十字，而未开放的花苞则如一枚枚玉色的细簪。这一团团如火如霞的花球，从翠绿的梭形叶片中冒了出来，大有一番争先恐后之势。

　　店主告诉我，她叫龙船花，是缅甸的国花，花语便是“争先恐后”。她的花期很长，所以又称“百日红”。人们都说“月无百日圆，花无百日红”，但她却偏偏能百日花红不败呢！

　　难怪，第一眼看着她，便觉着她的生机盎然、朝气蓬勃。原来，她真的能给人一种奋发争先的感觉。偶遇，即是缘。于是，我让店主给她换上了一个藕白色的圆盆，带回了家。

　　说起养花，我心中是有羞惭的。曾经，我养过茉莉。茉莉花开时节，我选了一盆开得最旺的。初买时的茉莉也是枝繁花茂，嫩叶如璧的。放在客厅里，一朵朵洁白如玉的小花，倾吐幽香，令满室芬芳。可好景不长，不几日花便凋落，零落成泥，而且，因为不懂修剪之道，越冬之后，便枝叶枯萎，徒留空盆；曾经，我养过水仙。元旦、春节的喜庆的节日里，茶几上摆一盆怒放的水仙，看洁白的花朵从翡翠般的碧叶中钻出来，清秀典雅如“凌波仙子”。吟着“得水能仙天与奇,寒香寂寞动冰肌。仙风道骨今谁有？淡扫蛾眉篸一枝”的诗句，闻着满室的清幽，很是想年年都能欣赏到水仙的雅姿。因此，也很是努力地按图索骥地在水仙开花之后剪去茎叶，将球茎埋于土中“休眠”，后来却因为屋后修路，花坛不再，水仙的球茎亦不知所踪；更让人汗颜的是，我居然把一盆葱葱郁郁的吊兰，养得根烂叶枯，连分植的数株也没一苗是种活的！原因竟是我过于坚持“浇水则透”的原则——心血来潮时，便连日给吊兰浇水，直到盆底有水渗出为止，全然不懂盆土若潮湿则不需浇水的！那种不知所措的心慌，与眼睁睁看着生命凋零的无助，至今还记忆犹新……

　　于是，我便只能养些水培的植物，无修剪之劳形，无浇水之忧心。百合配富贵竹，是我最情有独钟的。富贵竹有着细长潇洒的叶子，翠绿的叶色，茎节似竹却非真正的竹，寓有“花开富贵，竹报平安”的祝辞，可常年水养；而百合花姿雅致，叶片青翠娟秀，茎干亭亭玉立，等花苞次第开放，花期可达十日之久。只是，百合半开时，需耐心地摘去花蕊才好，免得花全开时，蕊上的花粉洒得洁白的花瓣斑斑驳驳，一身污浊。

　　但是，举目所及总是百合富贵竹，未免略显单调。因此，当多肉风靡兴起时，也曾追风跑遍小城各家花店，收集各个品种的多肉，精心挑选了雅致的盆罐，特意选购了蛭石营养土，一盆一盆地装土，一个一个地栽种，并特意买了盆架，错落有致地摆放起来。每逢周末阳光大好的时候，把她们一起搬出去，晒晒太阳，却从不敢为她们浇水。可是，即便是如痴如醉地呵护着，熬过严冬，挺过春寒的多肉们，在热情似火的夏日里，却一个个相继香消玉殒，全无半点生还迹象……

　　养得有些心灰意冷了，爱花却不敢再养花了。忙碌，让街头的花店变成了匆匆的风景。只有偶尔闲暇路过花店时，或是痴痴地在门口伫立良久，抑或是按捺不住进去转一圈再出来，离开时总有满心的不舍。

　　一晃，又是秋天了。看着飘飞的落叶，才想起好长一段时间没养花了。花瓶里也有数月未添百合花，富贵竹的叶子也有些卷曲，枯黄了。这秋的萧瑟，夹杂着生活的繁杂，让心有些寒冷。而今晚，匆匆返家的小巷里，这盆火红的龙船花，触动了我的心弦。

　　人们都说“喜欢养花的人，一定是热爱生活的。”既有缘，便惜缘吧。毕竟，生活需要热情与色彩去点燃的。我不禁有些庆幸，在这样的秋天，在这样的夜里，我偶遇了这盆花——这盆有着“争先恐后”花语的、充满朝气的龙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