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致的诗歌巨著
●洪 迪
宁波如意公司 发布时间:2015年11月04日 14:35:56
真正叹为观止。诗人潘志光竟将洋洋450千言厚厚近600面的诗歌巨著奉献于新世纪的当代人之前。庞德在《诗的种类》中提出:“诗分三类:声诗(Melopoeia),即词语在其普遍意义之外、之上,还有音乐的性质,且音乐引导意义的动态与倾向。形诗(Phanopoeia),即把意象浇铸在视觉想象上。理诗(Logopoeia),‘语词间智慧之舞’,也就是说,它不仅使用词语的直接意义,还特别考虑词语的使用习惯和我们期待它所在的语境,包括它的常用搭配、正常变化以及反语修辞。这种诗包括着那些语言表达所特有的、无法为造型或音乐艺术所包容的美学内容。”其实,还可以且应当加上一类:事诗或曰史诗(Epic)。史诗多为长篇巨制。在西方诗歌源头上,便有大家都熟识的荷马的《伊利亚特》和《奥德修纪》。在中国,白居易《与元九书》有“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主张,且有《长恨歌》 《卖炭翁》 《折臂翁》等名篇;杜甫亦有《兵车行》、“三吏”、 “三别”等杰作。而《格萨尔王传》则为藏族长篇英雄史诗,系目前所知的世界上最长的史诗。不过,史诗这种最古老的诗歌形态,早已演进为小说、报告诗、
影视诗等等。而且,从《论纯诗》看来,瓦雷里根本怀疑“是否能创造一部没有任何非诗歌杂质的纯粹的诗作”,遑论长诗。至多只能在长篇“文字作品”中, “包含某些可被再认识的片断和成分,它们可以随时在审视中被赋予一种我们暂且称之为诗意的东西”。然而,国际超文本写作是20世纪的重要文学浪潮。到八九十年代,更成为一种时髦的文学自觉。在拙著《大诗歌理念和创造诗美学》中,我提出:“所谓大诗歌理念,其基本内涵有二:一,确立诗歌的最高审美理想为对于纯诗美的无限追求;二,确立诗歌的最大外延为对于中外古今一切诗歌的极限包容。”因此,“诗是存在于古往今来一切被认为诗的东西中所共有的东西”。或者说,“诗是你自己最独特的语言创造,并给人以美的享受”。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为称道潘志光这部新作为“别致的诗歌巨著”找到根据。它是诗歌,又是传记,是以诗歌形式出现的传记。其所以“巨”,不说别的,块头就特别大,几乎可以与聂鲁达的《诗歌总集》相比。真正叹为观止。
问题更在于诗歌的实质。巨著命名为《冬天与春天——储吉旺诗传》,便表明它是一种跨文体创作。“冬天与春天”是诗歌,“储吉旺诗传”是史传,正是诗与史合璧。方牧序的标题《新闻的现场性与诗的历史感》便很好,切中肯綮。我想,也可以换个说法:诗的现场性与传的历史感。凡史传,其价值的根本与保证在于传主,传主值不值得立传。我们不能肤浅皮毛视之,谁有钱又有好笔头帮衬,谁都可以出本传记。我们不必讳言,在当今中国的大千世界,此类现象似亦并不罕见。然而实事求是,放到当代中国改革开放经济社会快速发展历史新时期的大背景上看,储吉旺这个有血有肉的汉子,从穷苦孩子,从退伍军人,从摆地摊,从撑起一个工棚“七八台老爷车床,慢吞吞地加工着他的愿望”开始,经过千辛万苦,一跃而“从奴隶到将军”,成为“世界搬运车之王”,难道不正是举世瞩目的特定历史时期的一位当代英雄吗?储吉旺正是中国改革开放大潮中平凡而出奇的弄潮儿。他从苦难的冬天跃升到阳和的春天正是演奏着时代的主旋律。如此感动时代的风流人物,正是这部别致的诗歌巨著在蕴涵上的实质性的保证。
不过,这只能说是史的质地保证,还不是诗的。诗人必须化史为诗。潘志光为此所呈现的灵心慧目巧手,首先显示于从史中读出诗来。诗就在史中,要妙在于诗人慧目的独特发现。早年的苦难与如今的成功和幸福是史,而“冬天与春天”的意象解悟便是诗。当“厂长”是史,称作“你是枚螺丝钉/拧在时代列车的轮子上/大红的主题”则在向诗转化。《让石头在水上漂动》共3节,末节云:“身旁堆满了泥土/有人在挖掘/秘诀吗?你说,秘诀就是/用汗水和智慧/让石头在水上漂动”。这个细节原本是史,但诗人将它捉住了,而且凸显了原本就是传主创造的诗句“让石头在水上漂动”云云,这一节就是诗,而且带动了这一首都成诗。诗传中的诗,既有传主所本有,更为诗人所创造。
化史为诗的难度更特钟于诗歌巨著总体结构的巧妙建构上。巨著分成长、创业、荣誉、慈善、写作五篇,前三篇是主体,后二篇是两翼。是通体一气的长诗,更是五大组诗的集合,而其中每一首都是独立成篇的短诗,足见作者的匠心与苦心。于是诗人的诗美创造艺术便落实到每一首短诗的创制上。其间,不少短诗是相当精彩的。例如《员工工资》:“木条。铁条。不锈钢/迈上台阶”。简直可以与庞德《在一个地铁车站》:“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
条上的许多花瓣”媲美。而且说的是干巴巴的河堵物,而不是女人和花瓣。又如,《组织员工旅游》:“晴天。雨天/张与驰/……你组织员工旅游/碧绿的思绪,松动了拉紧的阳光”。不也在将“新闻的现场性”化作“诗的历史感”,又透过“诗的现场性”体现出“传的历史感”吗?当然,这样的好诗在巨著中只是往往见宝,尚未臻于俯拾即是。所以这巨著之“巨”,在诗美质体上与《诗歌总集》相比,自然还存在着一定的差距。所以对这巨著的修饰词还只用了“别致的”。从诗与传的跨文体写作,从巨制结构的别出心裁,从书中好诗往往见宝,潘志光的《冬天与春天——储吉旺诗传》确是“别致的”诗歌巨著。
看来,诗人的创作意图已经出色地完成了。这部别致的诗歌巨著,诗化地塑造了中国改革开放新的历史时期的当代英雄,有传的真切历史感,有人的丰满生动形象,有诗的意蕴美与情感美,有篇的宏大结构美,是一部有分量的精彩的融诗与史于一体的别致的诗传。将它沉甸甸地捧在手中,谁都会真正叹为观止。
2009年2月12日,于台州因斋
(洪迪:著名作家、诗人、诗歌评论家,原台州地委宣传部副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