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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本本·红本本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5年11月30日 09:27:56

  王小飞

  幼时,每当村里鞭炮响起,父母就显得格外慎重。记得一次村里“走”了个平时跟我家不走动的老人,父亲在柜子底下翻出一本白本本,上面写着老人的名字,还有“人情三元,蜡烛一对”。后来,我知道了,这是我奶奶故去时候的人情簿。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见到这种有特殊含义的簿子。

  往后的日子,我便时常看见父母翻看这本“白本本”,当然,有时候,他们也翻看他们结婚时的“红本本”。在现在看来,这两本人情簿还真有点历史了。白本本是用最普通的白纸用线装订,纸张很薄,以至当时库房用对折的方式才让它看起来显得更为扎实一点。可即便如此,当时墨水蘸得饱满一点的地方,还是被蚀化成一个个小洞。纸张颜色业已泛黄。红本本倒还好,纸张质地也厚实些。想必原来应该是柔和的,岁月翻转,这红纸也被风化成干,摸起来簌簌发响。

  爷爷是在父亲十四五岁时过世。父亲是爷爷的“老来子”,平时娇宠惯了,碰到如此大事,自然是手足无措。幸得有“亲份头”和村人的帮助,爷爷才用水泥棺材下葬。而奶奶则是在父亲结婚后几年故去的。丧事的库房由村里的文化人“岙胡阿伯”做的。那时的人情簿是用毛笔来录的,岙胡阿伯的字是相当了得的,直到他过世后的十几年,村里人在时常谈起他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谈起他的字。村里人办事的时候,很多人家都请他做了库房来录人情。

  奶奶的丧事办得很体面。从白本本上看,除了至亲和朋友,还有许多从无人情交往的村人。想必这与我家的身世有关。曾祖父早逝,曾祖母就带了年幼的爷爷转嫁到了应家。所以,应家村就我一家独姓王。此外,就是父亲的为人。自爷爷去世,父亲便担负起了家庭的重任,年纪轻轻就被推选为队里的生产队长,后来,还连续当了两届的应家村长。人情簿上,有些是熟悉的,而诸如像阿力、拐脚、象山人、兰花等看似不是人名的人名,父亲都是熟记于心。这些都是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长在旧社会,虽然也有名字,但是,叫着,叫着就被一些绰号给代替了。吊仪也是三块五块,外加一些蜡烛、馒头、被面、香之类的祭品。后来,每逢这些人家有红白喜事,父亲都随了人情去。用父亲的话说:人情不是债,敲锅砸铁都要介(付),更何况,他们都是在我们最落魄的时候帮助过我们的人。后来,直到这茬老人也先后故去,这本白本本才慢慢地淡出了历史舞台。

  说实在的,人情来往还真的是一门社会学问,尤其是在我们这样一个人情社会。其间,人情稳不稳,不免受到双方社会地位、经济基础的影响,甚至牵扯到各家后代子女的多少。因为,一方子女多,就势必意味着另一方要付更多的人情。有些精于算计的,在双方人情扯平后,后面的几趟干脆就不再跟了。小小一本人情簿,还真能反映出很多的社会现实问题,困扰于现代人的头脑之中。

  但是,困扰归困扰,但人情的历史必将延续下去。现在,没有几家不藏着那几本红白人情簿。就拿我家来说,除了奶奶的丧酒人情簿,父母的结婚人情簿,还有父母砌新房,我砌新房,兄弟俩结婚,算起来也有六本红、白人情簿。虽然,各自的人情账本都自己藏着,但是,碰到一些至亲的人情来往,很多又是交杂在一起的。这人情该怎么跟,还真是件伤脑筋的事情。最后,总结出一个原则:以最后“出炉”的人情簿为准——我结婚时,然后根据年代长短,酌情增加。现在,父母年纪大了,一些后辈办事,他们的人情就由我们兄弟俩平分了。他俩就出点男方娶妻时的茶钱,女子出嫁时的压袋钱等礼节性的彩礼。

  2004年,我在老家造了新居,于是就理所当然地办了进屋酒,把自己早先时候跟出去的份子钱如数地收了回来。算起来,这还真是一笔不小的存款。数着钱,我的心里那个窃喜,全然忘记了当初跟人情时,尤其是在高峰期时的人情。有时,一个月要来好几趟。自己只得拆东墙,补西墙,饿得自己是前胸贴后背才勉强挺过来的“惨痛”经历。三年前,自己又在城区购置了套间。很多人都来“讨”喜酒喝,但是,都被我笑着婉拒了。虽然,自己头次办喜酒很多人没叫,但是,后来我都随了人情去,但毕竟是少数。若再操办,来得更多的还是那些至亲、老友。用母亲的话说:这次就不要人家出脱(花费)了。当然,我也压根没有想过,我若是当初也有那种“未买房,先办酒”的“气魄”,我早发财了。很多时候,人情是债,更是一份情意。在这个“利”字当前的现代社会,如果不是这份“情债”的美丽束缚,我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变得更加淡漠、疏远。

录入: 袁慧敏   责任编辑: 袁慧敏   稿源: 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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