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能平

　　洗手作羹汤。

　　未想到，这些年，自女儿上小学后，我竟会承担起这晨间“洗手作羹汤”的活儿。

　　这下，可好！从周一到周五，晨间六时左右的我家，妻忙着帮女儿穿衣梳发，我却在小小的厨房里忙开了。顿时，沉静了一晚的厨房，又亮堂了，又有了温度和热气，又有了香味，锅碗瓢盆又叮当作响起来。

　　其实，一开始，我是被逼无奈。现在的习以为常，那是后话了。晨间六时，正是睡意正浓之时，被窝又暖和。要在以前，够我在被窝中伸伸缩缩、卷来卷去，折腾一些时间了。现在，女儿要我妻侍弄，七时左右还得出门上学。想想家外早餐摊点总有点不卫生，不放心；想想即使天天到外就餐，对家庭经济来说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开销；想想女儿学校的午餐也是快餐速食……于是，我就没了退路。

　　如此种种，我半推半就地操起了大勺。为女儿、为妻子，也为自己，在厨房中手忙脚乱地闹腾开来。

　　其实，晨间就这么点时间。六时起床，草草洗漱需十来分钟。七时又要出发。前前后后，用在餐事上的时间，也许只有区区半小时左右了。烧什么，怎么烧，同时又要兼顾女儿的喜好，真真有点头疼了。

　　“静璇，明早吃什么呢？”有时，在头晚吃晚餐时，我们就讨论开了。“静璇，今早吃点啥呢？”有时，在晨间起身穿衣时，我们又商量开了。

　　早餐像乞丐，中餐像大臣，晚餐像皇帝。有时想想，此言的确把国人的一日三餐形象传神地概括出来了。像我，即使早餐餐餐在家侍弄，也无非是清汤泡饭，青菜、小白虾煮面干，稀粥、荷包蛋，再不然就是牛奶加面包。

　　女儿喜食红薯。冬日的早晨，冰凉的自来水，哗哗洗净了红薯的同时，也无情地浇灭了我的睡意。冷，真冷！有时，冷得我手指直哆嗦，冷得仿佛钻进了我的骨髓！好在十来分钟后，高压锅发出了噗嗤噗嗤的响声，也射出了滚烫的水珠，红薯的香味也顿时弥漫开来。想着等会儿，女儿笑容满脸地就着热腾腾、黄澄澄的红薯大快朵颐时，心中顿时暖意融融，仿佛刚才还凉冰冰的厨房，又温暖如春了。

　　吃点红薯，不会耐饥哦！于是，另一个炉灶又被点燃了。蓝光灼灼，炉火一舔到锅底，锅里顿时就发出了嗞嗞的煎油声。注水，下面条，放青菜、小虾，不一会儿，一碗绿是绿、白归白的青菜白虾面干汤，就到了桌上。

　　有时，稍稍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我就速战速决，快速奔到厨房——放锅，加水，加盖。心里快速地念着：快点开、快点滚！不一会儿，热气就真的从锅盖边沿冒了出来。于是，我快速倒下冷饭，赶紧盖上锅盖，生怕热气跑光了。这下，也就一二分钟，一锅清汤泡饭就大功告成。

　　夏日的早晨，比之冬日，那要利索多了，也不用受冷水、凉风的煎熬了。不过，晨间的餐事还是一步也少不了的。有时，还会多出一些麻烦。譬如稀粥。本来时间无多，待到一碗光影照人的白粥搬上桌时，离出发的时间也不远了。而此时的白粥才刚刚出锅，烫着呢！于是，我搬来电风扇，迅速按到最强风速，让人工风力，快速扇跑热气，好让女儿快点进食。

　　其实，忙碌晨间的餐事，也有意外的收获。那是秋日的晨间，楼下桂花的香味，总会在丝丝秋风的吹袭下，阵阵飘进我的厨窗。闻着阵阵沁人心脾的桂花香，让我一下有了好心情，也给了我操弄餐事的动力。嗨。太好了！花香总是被我等早起的鸟儿闻到了！

　　有时，在厨间忙碌时，也会无意想到儿时的晨间餐事。那时，我的母亲是晨间餐事的主厨。那时，乡下没有煤气灶，家家都是三口紧挨着的大土灶。那时，家里人多；那时，父亲上午还要下田干活。记忆中，我家的早餐，总是米饭为主。有时母亲也会炒点青菜、白菜，有时就简单在锅上蒸点咸鱼、豆瓣酱什么的。那时的我，就如现在我的女儿，虽说不用母亲帮着穿衣梳发，但也足够母亲催叫几声了。那时的我，好像特别恋床，好像暖暖的被窝中，总有双无形的手儿，把我按在被窝中不让我出来。那时，我总是嗅着楼下铁锅飘上来的香味起床；那时，我总会边嗅，边寻思着今天的早餐又会吃些什么呢？

　　奇怪！自从被赶鸭子上架、被逼着操起了大勺后，不知怎的，渐渐地，爱懒睡的毛病没了，身上的生物钟，总会在六时左右把我催醒。有时，即使出差在外，用不着再下厨操勺，我也会准时醒来。渐渐地，我竟爱上了这晨间的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