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永华

　　年过半百，夜间愈发多梦。

　　阔别军营30年了，但昔日军营生活的点点滴滴却时不时地进入梦境当中：铄石流金的盛夏，和战友们一起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风雨交加的夜晚，手持钢枪独自在山间哨所中站岗执勤；寒风凛冽的冬季，紧跟队伍沿着营区起伏的山道晨跑；春风和煦的夜晚，偏坐营区一隅和战友们一起促膝谈心。甚至还常常被夜间紧急集合的哨音所惊醒……

　　去年9月，当有人在战友微信群里相约聚首老部队，一起去看看第二故乡30年来的发展变化，重温一下昔日的军营生活时，立刻就得到了热烈响应，我也不假思索地报了名。

　　为使活动能够顺利成行，几位转业且已退休在南京的老首长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与支持，频频相聚商讨有关老兵去宁时的接待暨与部队的衔接工作。尤其是教导员，亲力亲为，并不厌其烦地去和部队领导接洽，甚至还把沿途暨部队驻地发展变化的一些图片发到微信群中，让战友们先睹为快，所以，更加激发了大家的相聚欲望。个别战友甚至通过网络预订了聚会期间的宾馆客房，部队原保密员为本次活动专门设计制作了精美的纪念品，部分未开通微信的战友得知消息后也纷纷致电要求参加本次活动。

　　经历一番周折，终于敲定了这次聚会的基本方案和具体细节。

　　随后，在南京的几位老首长也马不停蹄地分别忙碌开了，订宾馆、订酒店，并再次与部队领导接洽，真的是忙得不亦乐乎！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约定的时间。

　　如今的交通真是方便，从宁海坐高铁，仅3个小时便可抵达南京南站，指导员早就亲自驾车在那里等候。两人甫一见面，他就对我说：“教导员退休后受省政府某机关返聘仍在上班，所以，今天特地委托我前来接你。”其实，指导员本人也多次在微信中跟我说过要到车站接我的，真没想到，阔别几十年的老首长对我这个退伍老兵还是那么关怀备至，一股感动的暖流刹那涌遍了我的全身。

　　指导员带着我找了家饭店，两人边吃边聊。他告诉我：“知道你今天要来，我已打电话到扬州，让薛根勤一块过来陪你，估计他马上就到。”我喜出望外，没想到他竟然会安排我日思夜想的战友前来作陪，这个安排实在是太细致周到了！因此，心底的感激真是无以言表。

　　吃罢中饭，两人一起将薛根勤接到预订的宾馆，然后，指导员打电话向教导员报告我俩已经顺利到达南京的消息。电话那头传来了教导员激动的声音：“老卞呀(指指导员)，我真恨不得立刻就过去和大家见面、畅聊，奈何我正在上班无法脱身，你先陪他们在宾馆聊会儿，等一下班，我就马上赶过去！”

　　没隔几分钟，教导员又给指导员打来了电话：“老卞，我实在是等不及了，我再也没有心思上班了。这样，你先领着他们两个到我预订的酒店，然后，再通知老邵(部队原卫生所所长)赶紧过来，我随后就到，我们就在那里一起边吃边聊吧。”指导员连连称“是”！

　　当我们来到酒店门前时，教导员和邵所长也恰好赶到那儿，于是，几双粗大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两位老首长虽然都已67岁，但除了两鬓与额头上增添了些岁月的痕迹外，依然精神矍铄，风采不减当年，我们从心底里为他们感到高兴。

　　“平时在家，我是滴酒不沾。今天我高兴，这么多年了，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所以，我要和大家一起开怀畅饮，一醉方休！”教导员边说边打开了随身带来的珍藏多年的佳酿。我知道，在部队时除了指导员偶尔能喝点酒外，从未见教导员和邵所长喝过。所以，尽管我和薛根勤都不会喝酒，见老首长已经下达了“命令”，那就只有奉陪的份了。席间，大家谈事业、谈家庭，谈轶事、谈趣闻，共同回忆过去的难忘岁月，互相倾诉分别之后的思念之情，并频频举杯互致祝福。

　　次日中午，绍兴的战友也如期而至，邵所长在酒店设宴为大家接风洗尘。人一多，谈兴更浓，因此，教导员也人前人后的更加忙个不停，时而与大家聊天、干杯，时而举着照相机围着餐桌为大家拍照、拍视频，甚至还情不自禁地自告奋勇说：“嗨，今天实在是太让人高兴了，我忍不住了，我想唱歌！”于是，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声情并茂地唱起了《战友之歌》，唱罢之后，紧接着又唱起了《咱当兵的人》。那情形，活脱脱像个犯“人来疯”的孩子！

　　参加本次活动的除了转业在江苏宜兴和浙江长兴的两位首长因临时有急事不能前来外，仅剩一位苏北东台的战友姗姗来迟。正当大家责怪他不守时间未按时赴约时，随后赶来的他向大家道出了实情，因母亲遭遇意外去世，刚刚处理完后事就急匆匆赶来了。所以，大家在惊愕之余无不为他的真情所动容。

　　晚上，指导员又在酒店设宴热情款待大家。得知我们到宁之后，在医院陪护病危岳父的副连长也偕同夫人一起前来和大家会面，并表示一定要和大家一起参加次日的重回部队活动。

　　第二天一大早，由3辆小车组成的车队穿过南京市区，直向长江北面的老部队进发。我和教导员夫妇坐在由薛根勤驾驶的第一辆车上，教导员则通过微信语音功能向大家当起了实时解说员，将沿途的重要节点与建筑一一作了简要的介绍，使我们基本捋清了南京城市建设和部队驻地发展变化的大概脉络，并对30年来所发生的惊人嬗变连连发出由衷的感慨与赞叹！

　　“各位老首长、老战友，欢迎大家回访老部队。部队首长因临时有事外出，但将很快回来。受他们的委托，先让我领着大家到营区各处转转看看。”一位在营区大门口迎候我们的现役军士长简要地向我们介绍道。

　　而后，大家在这位军士长的带领下参观营区各处。但见昔日的猪舍、鱼塘和荒坡被改成了漂亮大气的草坪；机关办公楼、招待所和干部宿舍区虽已废弃，但整洁漂亮的官兵宿舍、文体中心等建筑又拔地而起；一些军事设施与原来相比也有了较大的改变。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激动、欣喜、感慨”三词，基本囊括了大家当时的心情与感受。

　　“通过几次裁军与整编，部队的人员编制、遂行任务、勤务模式等都有了很大的转变，官兵的伙食、住宿、服装等生活条件得到大幅提高，营区环境不断改善，接下去，营区面貌将再次迎来美丽蝶变。因为，上级已经决定，要把我部打造成为南后营区美化的样板，所以，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部队的改革和发展。”随后赶来的现任教导员如是向大家介绍说。最后，部队首长和我们一起合影留念。

　　汽车发动了，可大家都迈不开如铅的脚步，还想在营区多停留一会儿。再见了，战友们！再见了，梦牵魂绕的第二故乡！大家依依不舍地挥手向营区和战友们告别。

　　人们常说，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其实，战友之情是一段互帮互学、生死与共的历练，一份没有血缘的亲情，它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褪色，反而会历久弥新，至纯至真。我们这一阔别了30年后的重逢就是最好的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