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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故乡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6年12月12日 09:25:59

  金烈谊

  我12岁以前生活在宁海。

  宁海县城不大,四周曾有一圈城墙,东南西北都建有城门。在我小时候,西门已经没有了,东门、南门和北门的上方还残留着城楼的砖木。出了西门,一会儿就走到一个路廊,再往前就不敢了,那里多是乱坟岗,阴森森的。东门有一个尼姑庵,庵堂边上也建有与西门相似的路廊。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条山岭的起点,家乡人叫白峤岭脚。大北门外是我常去的地方,那里大部分是阡陌农田。出了城门,走了一段鹅卵石铺就的大路,又到了一个路廊,这个路廊是很有名的,叫“五通堂”。往右侧张望,能看到一座小洋房,那里叫山头华,这小洋房的主人是辛亥革命志士华钜镕。据史料记载,他在辛亥革命打南京时立过战功。

  我们儿时的乐园在南门外,这里是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南门外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横贯在东西方向,叫洋溪。上有一座低低的石板桥,在枯水季节,溪水缓缓地从桥下流过,妇女们在溪边浆洗衣裤被褥,洗净后摊在鹅卵石岸上,很快就晒干了。而在雨季,水位越来越高,淹没了桥面,水可高出桥面一米。溪的南面是一条比较宽敞的鹅卵石路,通到前面叫黄土岭的小山坡,坡顶又建着与东西北三个方向相同的路廊。

  四个方向的四个路廊离城门都不远。故乡的路廊有特色,也颇具规模。它并非人们想象中的简易亭子,而是像模像样的建筑。木结构,青砖黑瓦,纵贯在道路的一侧。路廊内路行方向是通道,进出口制成门状,上边成半圆形,墙面上写有平安祝福一类的门楣。内有长凳,供人歇息,常年有茶水,供人解渴。

  溪流流到低洼地,便积水成潭,人们就给大的水潭出个名字。浙东一带有用水潭的名字来命名一个地方的习惯,宁海有凤潭村、白龙潭村。我们的“乐园”中,也有螺丝潭、龙葱潭、千丈岩潭和屙桶潭,真是天然的游泳池。那看上去深蓝的水,那水底滑溜溜的鹅卵石,那个清洁、凉爽,在盛夏的季节,不知吸引着多少人在这里享受快乐。我和兄弟狗爬式的游泳本领,就在螺丝潭学会。那个龙葱潭,因为淹死过人,怕有水鬼,我们不在此处游泳。

  有好水必有好鱼,水潭中、溪流中都有鱼。我有一个姑父,整天坐在龙葱潭上的岩石上钓鱼。把钓上来的鱼放进竹篓里,然后把竹篓浸入水中。有一次我看到他钓起好大的一条鲫鱼,有手掌那么宽呢。让我记忆特别深刻的,是在流动的水中也有鱼儿可钓,钓鱼的人一面在溪中走动,一面让有诱饵的鱼钩子顺着水流飘移,一会儿就钓上一条鱼,我家乡人对这样的钓鱼方式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冷洪”。“冷洪”钓来的鱼通常是白鱼,不大,但因为上钩的多,所以也很有收获。还有钓上的鱼是红色的,家乡人就叫“红鳞鱼”,这种鱼儿现在很少看到了。在石板桥下面也有不少的鱼儿,洗衣服的阿姨常常觉得有鱼在吻着她的脚。我在石板桥上看到小鱼在游动,也看到有一种鱼伏在鹅卵石间一动也不动,而且还不小,我就专门钓这种鱼。鱼钩是自己做的,用缝衣服的针放在煤油灯的火中,将它弯成鱼钩,用掘来的蚯蚓做诱饵,钓时将诱饵放到鱼的嘴边,鱼一咬住就拉起,十拿九稳地能钓起。这种鱼特别笨,有时在钓起的过程中落回水中,它也不跑,依然再伏着,我就再次把诱饵放到它嘴边,它还是能上钩。这种鱼家乡人叫它“土婆”,现在市场上有这种鱼,价格比鲫鱼贵得多。家乡人认为对方不聪明,有时不礼貌地说是“土婆”。桥脚的石缝有十分高档的鳗鱼,大人用头上带有钩子的铁丝插进石缝,常常会拉出一条活灵灵的鳗鱼。我有一个姑表哥,是钓鳗鱼的高手,就用了这个方法。在水中大大小小的卵石之间有虾儿躲藏着,家乡人叫它“浪虾”,当人们捉它时,它猛然往后一退。家乡人在形容一个人开溜逃遁的时候,就说他“浪虾遁”。这虾很有灵气,齐白石画的虾,与家乡溪中的虾一模一样。

  当时城内只有一条大街。以桃源桥为中点,往东是东大街,往西到市门头一段叫中大街,再往西的一段是西大街。中大街两侧,商铺林立,是宁海的繁华之地,我虽然只是10来岁的小孩,但有上街看热闹的爱好,看街上卖狗皮膏药,看卖梨膏糖,还会花钱去看西洋镜。有一次,商人一面敲着小铜锣,一面高喊:来看西洋镜哎,美国摩天大楼半天高……我经不起诱惑,特地赶回家里,要了钱去享一下眼福,结果大失所望,不过是一间洋房而已。倒是解放以后的1950年,我第一次在宁海中学大操场白看电影时,才真正饱了眼福。那是一部抗美援朝的记录片,我只见大卡车从远处向眼前开来,与真的一模一样,回来我和兄弟好几天都兴奋。我以后成为电影迷,与第一次看电影留下的美妙印象有关。

  城内有不少寺庙,其中有几个也是我赶热闹的地方,常常有一些三教九流集中在那里,讲天南海北的,讲三国水浒的,推牌九赌博的都有。因为人多,就有了商机,头上顶着竹匾叫卖大饼油条的,摇着拨浪鼓喊着卖糖果的,也有乡下人推销山上野果的。小孩们钻来窜去,或听大人们吹牛讲故事,或看赌徒们赌博数钱。东岳宫是我去得最多的地方,正殿的阎王爷正襟危坐,两侧塑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的面目最为恐怖。

  东岳宫经常有专业的戏班子来演出,常演传统的京剧,有时还演出鬼戏,夜里正殿的阎王爷、两厢的大小鬼与人世间的大活人一起注视着舞台上群魔乱舞……

  (作者系原河南省林业勘察设计院院长、党委书记)

录入: 袁慧敏   责任编辑: 袁慧敏   稿源: 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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