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美

　　现在想来，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在冬天寒冷的早晨喝上一碗暖暖的姜汤，或者，是在门口的石凳上晒太阳。

　　我推开家里的老式木窗，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阳光照进屋子。这是妈妈爸爸当年新婚的房间，后来被我和姐姐占领了。房间在二楼，楼梯很暗，没有灯。可我照旧来去自如。更多的时候，我害怕传说中的鬼会出现，所以是闭着眼睛走楼梯的。幸而，临近老木梯的地方供奉着菩萨，我曾问过奶奶，那是什么菩萨，奶奶也答不上来。只是逢年过节，必会插上香烛，摆上水果，并且不允许我们偷吃。下得楼梯，是大厅，没有摆设，零零散散放着一些农具，还有我与小伙伴玩耍用的橡皮筋，过家家用的易拉罐、蜡烛。家里的大门从来不落锁，像是在等待什么客人。确实也是如此，总有一些我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闲逛到家里，奶奶会让我泡茶。杯子是喝杯装白酒留下的，茶叶是从自家茶树上采摘炒制而成的，放上一勺白糖，这是我年幼时为客人泡得最多的茶。后来从乡下搬进县城，唯有爸爸还会偶尔回老家一趟。据说家里的门锁被人撬了，妈妈藏在皮条箱子里的银器消失无踪。

　　中国人一向讲究对称，以大厅为中轴线，左右两边皆是两间卧室，一间厨房的布置。只是这几间房平均分配给了奶奶还有他的三个儿子：伯伯、叔叔、还有爸爸。我也不知道具体如何分配的，奶奶曾对我讲过，当时只是感叹于大人们的智慧，并没有记得多少。可惜的是，我记事以来，家里好像还没有出现过几家人共同生活的画面。一直以来只有奶奶和他的孙子孙女们“独占”着这幢大屋子。起初是奶奶和堂哥堂姐，后来堂哥堂姐大了，便是我和姐姐与奶奶一起生活。父母过年的时候会回家然后又离去，我也曾像个苦情剧的小女主角一样，拿着妈妈买的零食，追着那辆载着爸爸妈妈远去的客车，只是后来慢慢不去追了。

　　家里的饭厅邻着厨房，有一张大圆桌，不过家里一般只有三个人，所以常年占据着圆桌的半边，另外那一半奶奶索性用来堆些杂物了。有一个老式的橱柜，朱砂色，用明黄的笔在上面写着几副对联，这老式橱柜算是寿命长了，至今还在用着。奶奶会将零钱藏在这橱柜的角落。我曾偷偷拿走了五毛钱，买了一个大果冻，在冰箱里冻得像石头那种。厨房最是热闹，有两个灶台，一个弃之不用了。灶上是两口大锅——“喂养”我长大的两口大锅。后来，到别人家串门的时候，看到他们的灶台上不仅仅有两口大锅，还有一个小锅，用来烧热水。我曾偷偷羡慕了很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会生火，这种原始的灶台还是需要有经验的人来经营，只是后来迫于自己要吃烤红薯的念头，便也学会了。厨房里有一条小水渠，水渠上架着黑色的木桶，盛着永远都是满满一桶的水。

　　门前有几个石凳，夏天的时候，石凳会被晒得烫人。有一株桃树，是一颗无心掷下的野生桃核长出来的，很大，后来被台风吹倒了，连路基都塌了很大一块。

　　离家很久以后，还曾回去过一次，只是那幢老房子比想象中要小多了，大厅的泥地上长出了绿苔，而我即使睁着眼睛也走不了那老楼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