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轻

　　照例是周末，照例去老家。

　　坐在堂屋前，跟母亲聊聊天。母亲身体看上去有些虚弱。我说起了同村同学的老爸患了病，手会不自觉地抖个不停。这一说，母亲跟我说起了另外一个人，说那个人的手也是这样。母亲侧身指着房间里的一对石磨说：“喏，就是送这对豆腐磨的人。”

　　原先放在屋子里的三对石磨由于拆了旧房子现在都搬到哥哥的厢房了。记忆中一对稍小的乌黑发亮的石磨是专门用来磨豆腐的，另一对大一点的银灰色的是专门用来磨粉的。记得小时候常常跟母亲一起磨磨，记忆特深。还有一对常年放在灶房的角落里，一直没有使用过。这几对石磨如今再也用不到，上面早已堆满了厚厚的灰尘。

　　而母亲所指着的那对石磨，石刻依旧，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抹去上面的灰尘，依旧如新。

　　五十多年前，那个艰难困苦的年代，父亲和村里人每年都会拉些物资去宁波那边换点钱。这一次拉的是玉米芯，回来时天已经很黑了。路经岵岫岭时碰到了两个天台家湖村的人，也是从宁波卖东西回来的。此时天黑路远，大家都饥肠辘辘，身心俱乏。这里离我们家只有几公里的路程，但离家湖村尚有几十公里的山路，怕是今晚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家了。

　　“这么晚了，又没地方过夜，饭也没得吃！”其中一个忧心忡忡地说。

　　“到我家去！”父亲二话没说。

　　一行三人又走了个把钟头，终于到了我家。此时，母亲早已经吃好晚饭，看到父亲带回俩人过夜，又开始做饭。母亲说已经忘了那时烧了什么菜来招待他们了，只是能让他们吃饱睡好就行。

　　“你爸不管到哪里都会有熟人，嘴又特能说，人还特热情！”母亲继续说，“记得后来有一次去越溪山头应掏番薯根，也结识了那里的一个人，后来那人办厂当老板了。”到了八十年代的时候，那个老板曾邀请我爸去他的工厂帮忙呢！

　　话说回来。第二天天亮，母亲依然为他俩烧好早饭。那俩人吃好早餐，拉上车踏上回家的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一天，其中个子矮一点的那人挑着一对石磨来我家了。多少年后，他又来了一次看望父亲。母亲说他再次来的时候手就这样抖得厉害。

　　如今，我的父亲走了。母亲说这个挑石磨的人现在也应该不在了。只有这对石磨还静静地叠在房间，依旧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