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礼巧

　　谁非过客？

　　花是主人。

　　欢喜此联。因联中有花。

　　家中有花，蔷薇、瑞香、想容、茶梅、含笑、腊梅……众花中最爱蔷薇，四五月间短短一个星期，蔷薇趴在墙头依次点燃花苞，直至轰然开放。

　　花开便是家中大喜。每逢蔷薇将开，我便去院子大门贴了大红的迎花联。“一朵两朵三朵四朵花骨朵，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不够”。院门很高很大，每次贴联，都会很艰辛，一边贴，一边抹汗，把自己贴成一个大花脸。

　　路过的人以为，这家是要嫁女儿了。

　　字起初是女儿写的。那时女儿还没有习字，把毛笔塞她手里，她照着撰好的联抄一遍。倒也稚拙天真，毫不做作，就像新蓄的花苞一样有未经雕琢的美。这样的联贴在门口，门被绿叶围拥着，看着、等着，花便开了。

　　后来还是女儿写，还是这联。每年春天都要重写了隆重地贴起来，因为每年春天，花都会重新开。

　　去年，迎花联换成了草书。此时，蔷薇已经花开花谢五六年了，枝条越来越大，因我总也舍不得修剪，蔷薇渐趋放浪形骸之态。爬上梯子横批“我等花开”才贴上，花朵便豪迈地开上了，越发恣意烂漫。

　　转眼又到四月。

　　却终于没有了“一朵两朵左看右看”的兴致。几次停留，也总觉花苞不如往年多。

　　许是天气较往年冷，许是久未去院中吧。或，是我将在不久之后要离开？

　　若今年还写迎花联，那就抄这副楹联吧。谁非过客？花是主人。蔷薇的根已深深地扎进了墙脚，粗粗细细新新旧旧的藤牢牢地缠住了墙头的钢筋。那些深深扎进院墙的花，无论开与谢，都是这里的主人。

　　而我终将成了过客。

　　想到此，再读“谁非过客，花是主人”，便渐渐于欢喜中生出了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