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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楼殿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7年10月23日 09:18:17

  徐自读

  花楼殿坐落在老城关东门,里头供奉着名金主爷,据说历史上是位有名的文官。大凡老底子宁海人,都会记得老城关里的三座古戏台,一座是城隍庙古戏台,一座杨柳村金家祠堂的古戏台,还有一座便是花楼殿里的那座古戏台。

  古戏台就建在花楼殿的南面,在精神生活贫乏的年代,这个古戏台便成了东门人的文化活动中心。那时,桃源桥以东至蔡家巷、道义坊、一善巷、袁家墙弄的很长一段路,几乎没有一家商店,没有一处摊贩,唯一撑开场面的便是坐落在一善巷和袁家墙弄之间的花楼殿古戏台。而号称宁海东门“袁王黄”的三大姓氏族人,就居住在古戏台周围。那年代,袁姓族人主要居住在戏台的东南面,王姓族人主要群居在戏台以西至道义坊以东的区域内,黄姓族人主要集中在戏台北面。那个年代,宁海人只要一提起东门角“袁王黄”就会想起花楼殿,说起花楼殿,就会讲起这座古戏台。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至六十年代初期,我在地处花楼殿古戏台南面的城东小学读书,几乎每天都要从戏台旁的一善巷经过。我同班的同学大都来自东门“袁王黄”姓氏,尤为王姓居多,王姓辈分排列是“熙、朝、宪、万、邦”,我班里名字带宪带万的好像就有六七位,校友,那就不计其数了。逢年过节,三六八节,是东门角最热闹的时光。当年,街头巷尾没有路灯,寻常人家也没有电灯,夜晚,就有两盏“汽油灯”高高地悬挂在戏台横梁上,将戏台周围照得如同白昼。锣鼓还没敲响,众多的货郎担、香烟摊、水果摊、豆腐脑摊,就会早早地集结在戏台周围,卖番薯糖的,卖海蛳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记忆中,当年的戏班演员,都是东门角的花楼村、白石村、东镇村、桃源村、杨柳村的农民活跃分子组成。那时候,东门各村庄紧挨在一起,左邻右舍,互相照应,情如一家,和谐共处。后场乐队,最多时也只是四人。我记得当时乐队中拉胡琴的是杨柳村的华再模,敲笃板的是花楼村的袁金山。而前台演员的组成则是五花八门,只要你有某一表演特长或特技,都可以成为戏班演员。比如我同班同学王万峰的父亲,嗓子条件好,但做功不怎么样,有一次饰演《借东风》剧中的诸葛亮,一亮嗓子,就赢得台下观众阵阵喝彩,但在走台步时,动作始终不协调,左手甩长袖与左脚同时摆动,右手甩长袖和右脚一起迈开。台下观众见了,就大喊:“走错类,走错类!台步勿是这样走咯……”一时间,观众掌声,笑声,提醒声不断,现在想来,煞是有趣。

  戏班里当然不乏唱功和做功都好的演员,如花楼村的袁和望,从小爱好耍棍棒,模仿孙悟空最是像模像样。桃源村“陈家三台”的陈台瑜,做老生很有名气,长胡须一捋,眼睛一瞪,台步走得有板有眼。花楼村的袁吕望,即兴表演是他的拿手好戏,上台演出入戏时,就在台上脱光上衣,赤膊上阵。打起拳来,有时像喝醉酒,有时像挑扁担,他美名其曰为“老酒拳”和“扁担拳”。他的翻跟斗和狮子叠盘最受观众欢迎,演到高潮处,台下观众便会纷纷把手中香烟、糖果抛向戏台,以示奖赏。此时,总会引得一大群小孩争先恐后爬上戏台争抢香烟和糖果,台上台下真是热闹非凡,那个年代的人们,也正是在这难忘的氛围中,度过了一个个夜晚。

  “花楼殿”做戏,要说最有名气的演员,非“三北旦”莫属。“三北旦”不但唱功好,做功和武功也了得,既能演生又能演旦,称得上是宁海的“梅兰芳”。他原籍慈溪县三北乡,花楼村为了引进人才,安置他在村中居住,让他入花楼村的户口,安家落户。由于他演技岀色,东门人早已忘却他的真名实姓,一直亲热地叫他“三北旦”。五十年代的宁海,称得上是一片富饶的县城,很多慈溪人喜欢到宁海安家落户。直至后来,力洋前横的红卫村,一市越溪的慈周村,都是原籍慈溪三北棉农菜农组成的。他们围海塘造田,建茅房居住,为宁海农村带来种棉花、种蔬菜的技术。

  记忆中,每当“三北旦”上台演岀,花楼殿戏台就会挤得水泄不通。有一天上午,我到学校上课,东门花楼殿的同学对我说:“昨天夜里花楼殿做戏时,戏台柱梁上爬满了吊死鬼,红眼绿头发,舌头一直拖到戏台上,我们都吓死了!”听了这话,一时间,我被吓得汗毛竖起,头皮发麻,夜自修后,都不敢走一善巷抄近路回家,而是绕道走东镇村的方邱墙弄或者白石村的“毛兔场”方向回家。后来,我才从大人口中得知,那不是鬼,而是花楼殿戏台岀演《三上吊》剧目,台上柱梁上爬着扮演妖魔鬼怪的演员,“三北旦”嘴上含煤油,点火口喷火焰,大战鬼魔。由于演得太过逼真,一段时间里,这竟成了我童年的一个噩梦。

  几乎被人们遗忘的,是花楼殿古戏台旁的一处后花园。当年在戏台南面约50米,有一处占地10多亩的,取名为“齐物园”的大花园。园内小桥流水,假山竹林,百花争艳,雅致别有洞天。这是东门王姓家族的私家庭院,由康有为亲笔题字的“齐物园”匾额,高高地悬挂在花园大门口。花园主人王志齐,系中央大学经济本科毕业,早年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加入中国同盟会,光绪二十四年(1898)康有为戊戌变法失败,逃往日本,王志齐与康有为相识相处。

  当年的“齐物园”成为了东门花楼殿古戏台的后花园,互相凝望,相辅相成,成了当年宁海东门角的一大景观。可惜的是,后来,在时代的更迭中,这座戏楼和“齐物园”都在历史的洪流中,匆匆被卷走了。

  我久居宁波,今年回宁海时,去逛了逛城隍庙。城隍庙也有一座古戏台。当我站在城隍庙古戏台前,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座“花楼殿”。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此情此情,真让人感慨不已。

录入: 袁银泽   责任编辑: 袁银泽   稿源: 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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