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谷

　　大门外又在叫卖山黄精，不由得又去买些来浸酒。黄精为百合科多年生块茎植物，因其生黄熟黑，得坤土之气，具“土德”之全，古人誉之为黄土之精华，故名黄精。

　　中医认为黄精性平味甘，有滋阴润肺之功，甚至说黄精功效似人参、黄芪，不但是治病良药，也是养生保健、延年益寿佳品。俗话说“富人吃人参，穷人吃黄精”，民间常说“大补高丽参，小补山黄精”即是也。每到夏秋时节，街巷、菜场旁总有人在卖生、熟黄精。我回忆起40多年前与同事去梁皇山挖黄精的有趣经历。

　　梁皇山古称桐柏山，是天台余脉，主峰高900多米，多岩洞、瀑布、深潭。那天起了一个大早，沿着山路向梁皇山深处走去，走了两个多小时，来到杳无人迹的紫龙洞。这里远离人烟，曾是“人民公社”时代生产队垦荒种植药材薏米仁的地方，如今荒芜一片，原有的几间望山厂早已破败不堪。

　　我们三人分开寻找黄精，说实在我对黄精长什么模样并不清楚，这时传来同事葛老师的叫声，原来他在一块大石后发现了黄精。我们砍掉荆棘，只见一簇长着竹叶似的草本，茎叶底下还有一个个圆圆的小果子。轻轻刨开土，露出了黄白色的根茎，比人的小指还要细，像竹根一样一节节的。同事说，山黄精一年长一节，我想这要多少年才能长成这么长？山黄精喜欢生长在富含腐殖土、湿润阴凉的浅表地面，往往在山之阴及林下，溪边及岩崖之下才能找到，而且用手就能挖出来。找了半天，手脚全被荆棘割破，我收获甚少，两位同事经常上山，所挖黄精比我多得多。把黄精拿到溪涧里洗净，除去毛根，三人估计有三四斤。

　　晚上，我们在山厂前架上锅，放进黄精加满水烧起来。我说《夷坚志》中有“袁州萍乡县，兴教寺后有徐仙亭，古老相传，初有徐君居此地，每日见一黄犬来往，颇异之，访其主，无能知者，遂诱而烹食之，盖黄精也，因是仙去。后人于故基筑亭，为一邑之胜景”。又如说古时一国王妃子从宫中逃出，逸入山中。后国王派兵抓捕，而妃子在山中则身轻如燕，矫健如飞，兵丁抓不住她，后放火把她逼出来。国王奇怪一个羸弱的妃子如何有此等功夫？逼问之下，才知妃子在山上除了食野果，主要吃黄精……我们正说得有趣，忽然有什么东西碰了我的脚，以为是蛇，连忙跳起来，却发现一只硕大的癞蛤蟆，从我身边爬向火堆。周围还有无数的癞蛤蟆在爬。后来才知道，是火光吸引了许多昆虫，癞蛤蟆过来吃昆虫所致。

　　清晨起来，我走出山厂掀起锅盖，拿起一块黄精就吃，却很硬，虽然有些甜。同事说，黄精起码要煮24个小时以上，才能变黑变软。我们给火堆加满大段枯木。给锅里添满水，胡乱吃了点干粮又去找黄精。

　　我们爬到高高的崖壁下，寻找并挖了许多黄精跟玉竹(玉竹跟黄精功效相似)，洗净后又放进锅里继续烧。晚上，我们点上竹篾片做成的火把去抓石蛙，当地百姓说三伏里的石蛙胜似补药。

　　我们小心翼翼地钻进溪坑，勉强抓到4只石蛙，所幸未遇到蕲蛇。忽然发现一只乌龟似的动物，尖尖的嘴，长而细的尾巴，同事说这叫癞头鼋。癞头鼋？我想起《红楼梦》宝玉“夜读西厢”对黛玉说：如果说谎，“叫癞头鼋吞吃掉”的故事，就把它带回山厂。同事告诉我，附近有一个哑巴望山人，天天晚上在山溪里抓石蛙、蕲蛇。当蕲蛇往火光扑时，能敏捷地一把抓住蛇七寸。每年夏天能抓十来条蕲蛇，从不失手。

　　到第三天上午，煮了两夜又一天的黄精，变得又黑又软，而且特别甜。我们吃了好多。我把石蛙与癞头鼋装好，挑着担，出了紫龙洞。一个小时后在一处叫三角坑的地方找水喝。只见满溪开着黄色的花，走近一看，竟是野生的萱草花，即人们熟知的黄花菜。不由感叹大自然的丰厚馈赠。

　　一路翻过狗洞岭、廿四肩岭，过了里辽，来到了外辽。此时已近正午，天气酷热，我想看看石蛙如何，打开鱼篓一看，石蛙不见了，只剩下半只头！原来我等三人晚上辛苦与冒险所得，都被癞头鼋吞吃掉了，气得我把癞头鼋摔在地上。后来一想，干脆放生，让它回归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