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背影 |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8年01月22日 10:02:25 |
严昊翔 昨天晚餐的时候,汤圆和摸摸在讨论变老和死亡的问题。 摸摸问哥哥,人为什么会变老? 汤圆答不出,于是想了想换了角度回答弟弟:等我长大了,妈妈就变老了,等你长大了我就变老了。 摸摸又问,那你变老了呢? 汤圆说,等我变老了,爸爸妈妈就死了。 等你变老了,我就死了。 等你死了,家里就没人了。 我在旁边百感交集,同样的问题我几十年前也问过我自己。 生老病死的问题是每个人一出生就回避不了的,释迦牟尼超脱生死的本事我们凡夫俗子轻易学不会,想到自己心爱的人们都免不了过生老病死这一关,不由得掩面叹息涕泪唏嘘。 日有所思,晚上我便梦见了十多年前去世的外婆,我辛苦了一生的外婆。 外婆不识字没上过学,一辈子就是在家相夫教子,养育了三儿三女,接着又带大了十几个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她是旧社会的女子,裹过小脚,三从四德,任劳任怨。我的记忆里她从没有年轻过,印象里一直都是对着她忙碌的背影,一头白发,佝偻的身体,走几步停一下。 外公很有本事,从一个货郎走村串乡做起,买田买地,到处开店,一家老小都指着他一个人。一家之主说一不二久了,脾气就很有些不好,尤其是对外婆,妈妈说她小的时候,外公只要眼睛一凸,便是要发脾气,外婆就搂着她们躲在一边一动不敢动一声不敢吭。 外婆好像从来没有空闲的时候,手上永远是忙不完的事情,一大家子吃喝拉撒都在她手上,忙完我妈妈那一辈,又接着忙我们这一辈。 我永远记得那些过年的日子,每次都是舅舅舅妈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坐在暖烘烘的房间里磕瓜子讲白谈,外婆一个人在冷冰冰的厨房用冰冷的水洗菜备饭。那时候我还很小,蹲在旁边看着外婆冻得红通通的手,很是心疼,想要帮点什么忙却什么也做不了,外婆总是着急地说,翔,这里冷,快去房间,房间里有外婆给你买的你喜欢的糖。 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在南门大桥边橡胶厂遇见外婆。她一手抱着我的表妹,一手拉着我的表弟,走得颤颤巍巍。我过去让外婆放下表妹让她自己走。 外婆放下表妹说,翔啊,外婆太忙了,要带弟弟妹妹。好长时间都没能去看你。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几毛钱:外婆也没多少钱,你拿去买几块糖吃吧。 我想我在外婆眼里还是抱在手上吵着要买糖的宝宝吧。 表妹向外婆伸开双手,外婆又吃力地把她抱起来,跟我挥挥手拉着弟弟走了。我久久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想到,我小时候大概也是一样被外婆吃力的一天一天地抱着的吧。 高中周末的时候有一次和妈妈去看外婆,满头白发的外婆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家里,阴暗潮湿,室内地面都长了青苔,漏了的屋顶用塑料布勉强遮着。记忆里温暖热闹的外婆家变成了这种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心酸,那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快长大,赶紧赚钱让外婆能享享福。 虽然那时我家里条件也很不好,妈妈的会倒了,钱全被人卷走还欠了一屁股债,但妈妈还是马上把外婆接到家里来住,那个老房子已经不是人住的了。 外婆后来信了佛教,她大概也不懂得多少佛教教义,只知道虔诚地用她的小脚到处去一所所寺庙烧香拜佛。到了寺庙也仍旧是闲不住,别人做法会放焰口都是去看热闹的多,外婆却是最忙的,忙进忙出,烧水做饭。 再后来外婆得了老年痴呆症,经常天没亮就出门烧香,半夜才回家。好几次,外婆很高兴地跟我说,翔,月亮菩萨一直保佑外婆,跟着外婆走,从庙里出来一直送外婆回家。 可是月亮菩萨并不能每次都照亮外婆回家的路,有几次,外婆彻夜都没能走回家。 最后弥留的时候,外婆已经谁都不认得了,我到她面前大声跟她说,外婆,我是翔啊。外婆回答说,翔啊。拉了拉我的手,好像又想递一块糖给我的样子。 我外婆叫章法娣,她一去不再回。 |
录入:袁慧敏 责任编辑:袁慧敏 稿源:宁海新闻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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