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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最后一年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8年04月23日 08:24:26

  赵安炉

  母亲走后,我们兄妹几个去老屋更勤了些。

  每次还未到大门口,我仍像往常,会大喊几声:“爹爹,爹爹!”知道父亲再不会像以前一样起身来开门了。

  父亲总是喜欢坐在堂前的吃饭桌前,双手按着一个不锈钢的保温杯,下巴或脸搁在手背上,打盹。近半年来,父亲坐的时间越来越短,之后,似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我们来到他床前,凑近他,“爹爹,爹爹”叫了几声,他才慢慢睁开眼。他问的最多的一句话:“你姆妈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姆妈去象山大表姐家做客了,过几天就回来。”只要他一问起,我们都统一口径。

  这一年来,平日或周末的夜晚,兄妹们会隔三岔五到老屋陪父亲,有时,晚饭后一家人打打牌谈谈天,闹腾闹腾;每逢双休日,我照例检查父亲的药,缺了的或快完的,默默记着,及时补上。有阳光的午后,把老爸扶上轮椅推出房间到道地上,给他理个发,或剃个胡子,晒晒太阳,聊聊天,哄他开心,为的是让他不孤单。他始终时不时就问起:“你姆妈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一年前,母亲走了。在母亲去世的次日,我们送父亲去医院住院,一直没有把母亲去世的消息告诉父亲,好在他意识模糊,不会深层次去思考问题,相信了我们编的谎言:妈妈被大表姐带到象山去住些日子。就在父亲去世的前几天,他对保姆阿姨说,我又没与她吵架过,怎么就不回来了呢?是啊,他们结婚70年,一直形影不离,从没分开过,这回竟然这么久。真不知道,我们对父亲撒的这个弥天大谎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的。于是,父亲一直挺着,他想一定要等到我妈回家;父亲一直挺着,挺到外甥结婚的前夜,亲手把一个红包交到外甥手里;父亲一直挺着,终于挺过了春节,眼看春暖花开,气候一天天转暖,指望着还能过一个夏天呢,结果,父亲实在挺不下去了。

  那晚,父亲眼圈微微发红,从喉底里发出轻微而沙哑的话:我要走了。我俯身床边,尽管很轻,却听得清楚。当时,我应该把母亲去世的消息告诉父亲,让他毫无牵挂地走。而我依然不忍心告诉他真相,还指望父亲像以往一样会挺过来的。

  去年,母亲仙逝时93岁,今年,父亲辞世也是93岁,这样的高龄,夫妻共同健在已属罕见,如果一个走了,通常情况下,另一个也不会留世太久,有的甚至相隔数月或数日。根据父亲出院时的情形,我们估摸着最多也不会超过半年,但结果是一年余两月零七天,我思忖一定是母亲比父亲长一岁,所以,等到清明过后,母亲才将父亲叫走的。这样,他们的阳寿就同年龄了。

  三间老屋,中间的堂前,是用来做大事的。这是父母当初建造房子时就设计好的。记得父亲60大寿就在堂前摆了四五桌,墙壁上挂着潘先生的“仙女献桃”图,我则用金粉写了寿联柱对。寿宴结束后,我们“光棍乐队”的队员们纷纷拿出看家本领为父亲祝寿,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引得四邻八舍把老屋的堂前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父亲被我们“逼”得也唱了一曲《北京的金山上》。那时,我还是个快乐的单身汉呢。此后,我们家所有的大事都是在堂前里操办完成的,所以,父母百年后的大事,就放在堂前,这也是父母的心愿所向。

  父亲活着的最后一年,是他一生中最苦的一年,最孤单的一年,最无奈的一年。或许,这个判断是我强加给他的,他自己倒没有太多的意识考虑这些问题,他唯一的念想便是我妈怎么还不回家。曾经,我开玩笑说,老爸不识相,妈妈去世好久了,还不去陪,害得妈妈孤单。这样说的时候,其实内心是非常骄傲的,父亲越长寿,说明我们照顾得越好。

  或许,当初告诉父亲妈妈去世的真相,恐怕他早就去陪我妈了。这样说来,又是我的错——一个谎言,让父母生生孤单了一年多。可是,哪个子女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多活些日子?平日里,最担心最害怕接的电话便是保姆阿姨打来的,划开接听键时,心跳随即加速,当得知仅仅是汇报某种药快没了,或是生活上的一些琐事时,瞬间仿佛得到大赦一般,安定而踏实。

  即使毫无生活质量,我也要让他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或许,这便是天下儿女共同的心声。五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父亲摔倒后住进ICU,当时,医界的朋友及医生劝我们理性对待,即使抢救过来,也是苦了病人,苦了子女。但我不甘心,朋友帮忙联系住进宁波李惠利医院,半月后,父亲终于活过来,脑梗留下的后遗症不足挂齿,只要活着。

  父亲的“病危通知书”,我不知签了多少次,每一次签下“赵安炉”三个字时,我内心是笃定的,直觉告诉我,父亲一定能挺过去的。父亲摔倒后数日不醒,这一回,我想在劫难逃了,捏着那张“病危通知书”,蹲在墙角里呜咽不止。父亲命大,结果又是“病危”转为“平安”。

  那日,一帮文友前来吊唁,得知父母的年龄后,异口同声:九三是个好数字。又是两个九三,难得难得。于是,南先生撰一联:母驾鹤父驾鹤先后驾鹤,尔九三我九三同是九三。横批:瑶池再聚。

  父亲去世当日,我在微信里写了一段文字:父亲赵平越,小名大毛,出生于宁海西门赵家三台,少年丧父,历经学徒、当兵、看守、职员至退休。儒雅中庸,谨慎善让,和蔼谦逊,平淡散闲,与世无争。于2018年4月9日凌晨1时寿终正寝,享年93岁。

  去年,据修“西门营前《赵氏宗谱》”的赵老先生说,我父亲是宁海最后一个“平”时辈健在的人。

  父亲退休后,被林特站聘为评茶师,工作起早落黑,有次,暮色中,远远看到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一刻,父亲的形象在我眼里瞬间放大,是如此的伟岸、深沉与宽广。母亲常说我爸“不责罚,不管顾”。这恐怕仅仅是表面现象,父爱是内敛的,含蓄的,他以独有的沉静诠释着父爱的责任,其实,他一直都在默默地为这个家付出,付出他全部的爱。

  曾经,去老屋看望父母,我经常故意不用钥匙开门,人还在阊门外,就大声嚷嚷“爹爹——爹爹——”父亲听到后很有中气地应一声“来咯”,阊门随声打开。“爹爹,爹爹”叫了五十多年,如今,父亲一走,就再也没有“爹爹”可叫了,精神支柱轰然坍塌,仿佛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尽管,父亲的最后一年弱不经风,然而,在我的心目中依然是巍巍的山峦,挺拔昂扬,直冲云霄,或许,这便是天下父亲的一种豪迈气度吧。

  两年前,父母双全,我像孩子一样的开心幸福,今日,双亲尽失,顿觉跌入万丈深渊。

录入:袁慧敏  责任编辑:袁慧敏  稿源: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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