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飞

　　十年前我去美国密苏里新闻学院培训，途经芝加哥一个街区，看到一群人簇拥于一座建筑物前，在仔细观摩。我询问了向导，才得知这是贝律铭设计的建筑作品。一个建筑物何以能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引得各地的人们像朝圣般前来观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贝律铭。

　　贝聿铭一生主持过的建筑项目众多，主要建在美国各州，其他散布在中国、日本、徳国、英国等世界各地。贝聿铭的设计归类为现代主义风格，善用光线、空间和几何图形，在材料上偏爱石材、混凝土、玻璃和钢的结合。在1983年被授予普利兹克奖的时候，授奖词是：“他创造了本世纪最美丽的内部空间和外部造型”。这样的授奖词，贝律铭受之无愧。他在飞机上勾勒出的美国国家美术馆东馆，是70年代美国最成功的建筑之一。他在离岸60米海上填出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成为卡塔尔碧海金沙中的一道靓丽风景线。当然，贝聿铬一生中最具影响力的作品还数巴黎卢浮宫玻璃金字塔，当透明的玻璃把卢浮宫这个古典主义建筑折射出更加高贵典雅的气质，当金灿灿的阳光把地下入口处照得一片敞亮，而在拿破仑庭院下，光束最后集合于小倒三角形的那个尖端时，真的像一颗钻石在闪闪发光。几何美学与光学的合璧，在这个作品上发挥到极致。贝聿铭设计的“卢浮宫玻璃金字塔”和艾菲尔铁塔一样，已经成为了巴黎最重要的地标之一。

　　贝聿铭在中国亲自参与设计的建筑物包括香港的中银大厦、台中的路思义纪念教堂、北京的中银总部、香山饭店、上海艺术博物馆、澳门科学馆、苏州博物馆新馆，以及在92岁高龄时亲自负责设计的映秀青少年活动中心。在这些建筑中，贝律铭将自己理解的中国文化努力地在里面进行体现。比如北京的中银总部。由于受紫金城附近限高影响，外立面只能部分地施展贝聿铭的现代主义建筑风格，但在内部中庭，贝聿铭用假山、竹林、圆形门来充分体现中国园林文化。在设计台中东海大学的路思义纪念教堂时，他大胆采用混凝土浇筑成四块辟锥曲面体组合出教堂大空间，里面没有仼何支撑柱的构思。这是贝聿铭利用学贯中西的长处，把北京故宫和古代寺庙房顶上极具表现力的尖顶，移用到这个设计上。贝聿铭设计的香山饭店位于北京香山公园，原来是皇家猎场，环境优美。贝聿铭充分考虑了中国历史文化的积淀，他让香山饭店具有强烈的“绘画性”，室内之景与室外之景同时展开，在建筑内部走动，仿佛行走于园林中，置身于画卷里。小径、小桥、曲水、花树，关乎于散点透视，关乎于柳喑花明，关乎于步移景异。甚至连兰亭的曲水流觞这古老的水迷宫也引置到建筑的外景。

　　而把中国文化淋漓尽致融化于建筑设计的，当数贝聿铭为他老家设计的苏州博物馆新馆了。曾以苏州狮子林为私产的贝氏家族，曾是一个苏州的望族。贝聿铭从小游玩于苏州园林中，对苏州有着很深的故乡情结。他为苏州博物馆新馆的设计完全展露了中国园林文化的精髓，建筑外形的白墙灰瓦和苏州老城区融成一体，馆内的中央池塘、长桥、茶亭、竹林小径和苏州园林一脉相承。那个按《营造法则》构造出三间茅屋的“宋画斋”，建筑的细节无不透露出中国传统建筑的精髓，完全是依据刘禹锡《陋室铭》的意境而展开的。最有意思的是在博物馆临拙政园那长长后墙上，用劈开的石块组成倒映于水中的那组艺术品，是以画家米芾的“米氏云山”为创意的三维雕砌，把米芾的二维山水用实景演示。

　　所以，尽管贝聿铭在建筑风格上是一个善用光线、空间、和几何图形的现代主义大师，但在他的设计理念中，始终将中国的元素揉和得很深，这和他从小受中国文化滋养的渊源密不可分，他的艺术基因和创新思维里有着深深的东方烙印。如今，斯人已逝，但他天才的设计作品却将长久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