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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块贰角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9年10月21日 10:11:26

  徐友苗

  壹块贰角,要是放在今天,绝无提起的任何意义。但时间要是追溯到40多年前,那可就绝不一样了。这是一个出门做生活人,整整一天的辛苦工钿。

  我记忆中的那段与“壹块贰角”有关的往事,发生在多年前,一个麦子成熟的农忙时节。

  一天下午两三点左右,母亲正与十来个村民,在麦地里收割着麦子,挥汗如雨,干得正欢。正在此时,一段宁海北路腔传入耳边:“谢谢哪位好心人,能帮帮我,把我这担货物,担到鹿颈峧头,脚钿壹块贰角!”话音中夹杂着太多的央求与盼望。

  听到这话,正在埋头干活的村民们,不约而同地探出身,试图瞧个究竟。只见麦地旁站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一脸疲惫相,双眼直勾勾地望向众人,神情里,有种说不出的忧伤。旁边,放着一担货物。

  ?农忙季,大家都忙啊!面对妇人期盼的神情,大家虽同情,却也无奈,一个个只能闭口不言。那么多人中,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向她伸出援手,一时间,周围的空气几乎都凝固了。

  妇人依然满怀希望、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前因后果。原来在此前,她已挑着担子,从县城出发,走了约35里的路,接下来,还要沿着这条古道去深甽。但这会儿,这位瘦弱的妇人早已身心疲惫,体力不支了。一想起即将面对的行程,她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从这儿到鹿颈峧头,还有十公里,沿线都是陡峭山路,荆棘丛生,野兽出没,路难走暂且不说,问题是还要背着百十斤重的货物呀!这活那么艰巨,平常人都不敢接呀,更何况,大伙已在麦地里干了一天的重活。

  此时,突然爆出一个声音,我去帮帮她吧!大家回头一看,是我母亲,我那矮小与单薄的母亲。

  在大伙不解的目光中,母亲毅然走出麦地,来到妇人身边,二话不说就挑起货物,向前走去。母亲这举动,给这位妇人带去了希望,她千恩万谢,一脸笑容地跟在后面。母亲与妇人,那一前一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大家视线中。

  事后,我曾多次听母亲提起此事。母亲一生,曾做过数不清的善事,对母亲而言,这次经历估计是她无数善事中、并不起眼的一件。但我却很纳闷:那天,母亲在路上,遇到过多大的艰难困苦?心里又承受了怎样的压力?一路上又发生了什么?与这位妇人又谈了些什么?这一切,也只有母亲自己才清楚、明白了。

  母亲说:“当时,就想着她无助的样子。出门不容易,能帮她一把、就帮她一把吧。虽然,当然我也想赚点脚头钿,好贴补家用(因为我们家兄弟姊妹众多、家境很困难)。但毕竟要走那么多路,再说时间也不早了,心里头还是害怕的。所以,我只好拼着老命,尽量走快点,好早点回到家中,让家里人也好放心。”

  这件事也让父亲受了不小的惊吓。那天,父亲刚干活结束,半途中,遇到原先跟母亲一起割麦的村民,他们七嘴八舌,把事情告诉了父亲。一听到这消息,父亲就急了:这婆娘,胆子太大了,这么晚还去深山冷岙,万一出事怎么办!

  想到这儿,父亲再也待不住了。啥都不说,就沿着母亲出发的路线,一路往前冲,打量着尽快奔到鹿颈峧头去接母亲,给她壮胆。

  谁知道,此时的母亲,正好完成任务,从另一小路往家里赶,阴差阳错,失去了与父亲碰面的机会。当父亲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鹿颈峧头时,他四处寻找母亲、呼喊母亲,周边有风声水声鸟声,却没有母亲的声音。几个小时过去了,夜已渐渐深了,父亲遍寻无果,心也渐渐冷了。到最后,他打开备在身上的火柴盒,点完最后一根火柴棒。当那根火柴棒慢慢燃尽熄灭之后,父亲的最后一线希望,就彻底熄灭了。

  虽然心有不甘,父亲还是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家中。还思忖着,待次日一早,带上全家人,一起去山上寻找母亲的“尸骨”。

  如今,这件事已过去了40多年,而母亲离开我们,也有八年了。每每到了清明时节,到了给母亲上坟的时候,我总会想起爱我、疼我的母亲,想起母亲的这件事,也想起她的善良,勤劳与勇敢。

  母亲的一生,给我影响最深的,是她超乎常人的耐心和包容心。儿时,因家底薄、子女多,烦心、苦恼、揭不开锅等烦恼,总会缠绕着母亲。但母亲总会表现出不急不躁、遇事有方的超强本领,把偌大的家经营得安然有序。印象中,母亲还总是会变着法子,一个人干着几个人的活,日一工夜一工。多少次,我在梦中醒来,总会看到母亲紧挨着床沿,在昏暗的灯光下,忙着永远都忙不完的活。

  当我们长大后,家境也慢慢变好了,母亲跟着我们,总算享了几年清福。那时的她,时常会夸子女们既争气又孝顺,神情间,是那么的知足。只可惜,苦了一辈子的她,没过上多久好日子,就一病不起了。在数年的卧床中,她终究没有承受住病魔的万般折磨,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在我心里,母亲的一生虽然平凡,却有一颗强大的慈爱之心,向无数人伸出援手,在儿女的生命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再也无法淡去。

  母亲,您在天堂还好吗?此刻,四儿又在想您了……

录入:袁慧敏  责任编辑:袁慧敏  稿源: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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