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酒的乡愁 |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0年01月20日 15:44:49 |
薛国苗 回想起来,我喝米酒的历史可谓悠久。小时候,我便跟在父亲旁边偷喝一点,后来年龄渐长,我的酒量也是一点点的增长。糯米酒那种甜津津、香喷喷的醇原味儿,一直绵长地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糯米酒甜津津,喝在嘴里暖在心里;出门进门喝一口,一日劳动添干劲”“自酿酒香喷喷,一日二餐嘴里送,上船出海带二瓶,捕鱼拉网不松劲”,时过半个世纪,这样的顺口溜我还记得。在当年,要喝到正宗糯米酒并不是一件易事。每年的初夏时节,父亲会去五里路外长板岑东的鸟岩山野地取一种称为“辣蓼”的植物茎叶,捣碎取汁,熟制成辣蓼水。然后,母亲再将粗米粉与辣蓼拌在一起,做成“小馒头”形状,让其发酵晾干,制成酒引“白药”。我老家酿米酒的过程,我还记得一些。时间一般在秋末冬初,先将糯米下水浸几日,取出沥干,然后倒入蒸笼,置于盛满水的大锅上,柴火先温、中猛、后缓,烧成软硬适中粢饭样,再把粢饭倒在大篾篮上摊凉,并把“白药”捣碎成粗粉粒拌入这软软的粢饭中,直至凉透,最后把这些粢饭一勺勺投入缸里。为了保温,在酒缸周围包扎稻草,缸顶盖上棉被,经过两三个星期发酵才可按1:1.5左右比例放水。这水要用好水,一般用家乡从岸石孔中溢出的甘甜清冽小井水最佳。 制作糯米酒看似简单,其实却有相当学问。母亲说,水好是酒好的大半。父亲说,放水后也不能坐等其成,要随时掌握发酵时间长短,更要注意温度。若温度太低,变不成酒,若温度太高,酒就会变酸,即是老话说的“做酒不成,就做醋”。在放水后按程序还要多观察,并昼夜都要在酒缸中搅拌数次。 我父母都是酿酒的高手。他们酿出的酒醇香扑鼻,味儿纯正,呈淡白色,亲朋好友喝了都赞口不绝。又因酒属上乘,常有叔叔或近邻来客人“借”酒的。 我在儿时,总盼望九月重阳节早点到来,这样除了有重阳糕吃,更是父亲休渔期,又可与母亲一起酿酒。酿酒还有香喷喷的粢饭吃,因那一天有亲朋帮忙,桌上的菜肴可增添几道,又可吃上一顿不掺杂粮的纯白米饭和那既黄又脆的锅巴焦,往后更有那甜甜的“酒饭娘”吃,味道极佳。待做成糯米酒有时趁父母不在家时,又可用酒盅向缸里“偷”酒喝,父母晓得了,多是睁一眼闭一眼,不多责怪,只是说酒要先敬灶王爷后才准许喝,或是关心地说,吃喝这酒水要适量才不伤身子哩。这话暖暖的。 制酒这一天,劳作量颇大,要借蒸器、挑水、劈柴及烧火,甚至整个前半夜父母要忙着,整个过程,父母两人准备工作有条不紊,配合默契。挑水、劈柴自然是父亲,上蒸笼也是父亲,蒸酒饭时,灶上测温、加水以及完工后的洗洗刷刷则完全属母亲的事。而我,最高兴的是那一天,最讨厌的也是那一天。因为有时父母也要叫我代替烧火,烧火不是一项易事。烧得太旺、太暗都影响粢饭及酒的质量。记得有一年,在烧火时,我从后门溜出与小朋友去玩,柴火暗了,影响了酒的质量,酿出来的酒带点酸味,让母亲心痛了许久。 我记得有一次在揭开盖在酒缸上的棉被和竹匾,看到贴着酿酒缸满又白的“酒饭娘”时,突然奇怪地联想,我们如此贫困的家庭,一向节俭的母亲,怎么会同意和自愿让父亲浪费这么多米饭去酿足足一大缸的米酒呢?要知道平时我吃饭时不注意掉几颗饭粒,母亲都是深恶痛绝,非责令我颗颗捡起来吃掉。甚至春天吃嫩蚕豆去皮都会严厉责备,为什么面对父亲酿大缸米酒,却还乐意与父亲一起忙着劳作,同酿米酒?后来我慢慢明白了这个道理,父亲是一家之长,也是唯一的主劳力,一生栉风沐雨,一年中大多日子辛苦在大海上与风浪拼搏,为沉重的家庭负担讨生活,带给他的快乐是如此有限。到天气入冬时候花些钱买些米,酿一缸米酒,让其在家庭中所有的贫穷、苦涩、忧虑都在这暖暖酒杯中化作快乐,或在酒香中共度天伦,这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岁月如歌,人生如梦。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父亲去世有30余年,母亲故去也有20年了,我也步入了老年队伍。但不管何时,我的记忆里总会清晰记得父亲喝酒的那一幕:他一手把一杯米酒,一手去小碟子上捞几颗咸煮蚕豆或几小块鱼鲞,独自小酌。米酒入肚,父亲那经过风雨、皱纹满面的脸上,总会在酒香抚慰下流出满足的笑意…… |
录入:袁慧敏 责任编辑:袁慧敏 稿源:宁海新闻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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