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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0年05月15日 10:30:59

  小白

  最近,伯父搬了新家。

  是晚,他一再邀我吃饭。伯母张罗了一大盘子的煎饺,吃得我满嘴流油、肚皮滚圆。席间,须发雪白的伯父不禁感慨万千:人生暮年,尚能住上如此敞亮之新房,足矣!伯母戏言,搬了新家,老头子把能搬的老家具也都挪来了。看看也是,客厅里的茶几、木制沙发,房里的写字台,还有餐厅的饭桌无不是陪伴了他们多年的“老伙计”。恋旧,其实是每个老人的共性罢了。物是人非两相亲,风雨同舟共走过。伯父叹然,家具虽旧,远胜当年。昔时新婚,家贫无计,家具无落,老母亲就把自己备藏的寿材打作了他们的婚床,小两口过日子的灶台也不过是用木架子糊上烂泥做成的土灶。

  伯父是个乐天派,满面春风,笑声朗朗,总能感染我。年前拜访,他笑言自己又赚了,说阎王爷又给了他一年的阳寿。想想也是,一个年届米寿的人,访旧半为鬼,过一日不就是赚一日了?他常言此生幸运,除了自己努力,关键眼上总能得到老天的眷顾。作为农家子弟,他深知读书的重要,中学成绩稳居年级三甲,却逢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高中、中专整编减招甚至停招。虽然老师出于稳妥起见一再建议其报考宁海中学,但为减轻家中负担,他仍孤注一掷报考了中专。其实,也曾忐忑不安心中无底,幸运的是他被杭州一所专为培养军工人才的专科学校录取。那是所刚成立的学校,伯父为第二届学生。出于保密考虑,该校择址杭州某个偏僻山角落里,通讯地址就是某某信箱什么。一到学校,他就被分到了大专班微电专业,还被任命为班长。如果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呆在学校读书,或许他此后的人生轨迹大致会如同他的同窗,要么去大连、上海工作,要么就去风沙漫漫的大西北三线城市了。然,世事浮沉类转蓬。次年,为响应国家号召,他与其他俩同学毅然报名入伍参了军。之所以能够参军,因为他们是班中最优秀的三个。那个时代的人朴实简单,那个时代的部队风气清正。只要你踏实肯干,就有机会提干。在部队里,虽然他个子矮小不起眼,但有文化肯吃苦表现好,有幸被提了干,多年之后转业地方进了机关单位。而今,退休赋闲近二十年了。

  你的阿爷对我真的很好!饭桌上,他把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其实,伯父与我阿爷属叔侄情分。原来,当年他考上专科学校准备赴杭念书时,阿爷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了带着体温的几块钱,悄悄塞到他手里,勉励好好念书云。那时,整个国家都还没从三年自然灾害中缓过劲来,哪家哪户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何况阿爷的子女多,一大家子的日脚自是过得紧张,那点钱想必也是他平时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可是,谁叫他们的血脉中流淌着同样的鲜血呢?都是一根瓜藤上结出的瓜,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能帮衬就尽量帮衬吧!或许,这就是当年我阿爷内心的真实想法吧。殊不知,那一幕就此永远定格在了伯父的脑海深处,像一团火温暖着他,至此一生难以忘怀、铭记于心。阿爷的好,让他永世难忘。待转业地方工作后,许多农村来的穷亲戚们来县城找生计,他总是笑脸相迎,不厌其烦,能帮则帮,无分亲远。守望相助,源于宗亲,归于仁爱,薪火相传,绵绵不断。这样的家族,才能发枝散叶,富有生气。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家风吧。

  时光容易把人抛。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少年,已成眼前苍苍白发的老翁;而曾给予了他一点帮助的阿爷,已作古近三十年了。

录入:袁慧敏  责任编辑:袁慧敏  稿源: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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