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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0年07月17日 15:19:14

  未央

  我于父亲,似乎是生命里最重。而父亲于我,却总是因为他生活中的种种不是,让我的心在爱恨之间找不到一个制衡点。

  是我九岁时的一个记忆。

  那年有客人常住我家不走,我问母亲,为什么客人不走,母亲叹气说,你父亲欠了他钱,客人是来要钱的。母亲每日里小心伺候着客人,她的眼睛里写满了焦虑和委屈,这让我忧心忡忡。客人却也并不开心,也每天一脸愁容,在我家门口晒太阳吃闲饭。

  有一天,父亲写好一封信,让我去投递,客人很担心地问:小敏,你会寄信吗?我走出好远了,客人又赶上来问:小敏,你知道怎么寄信吗?他又反复嘱咐我细节。我告诉他,院子里的信都是我寄的。我背着妹妹快到邮局时,父亲赶了来,他对我说,信不要寄了,偷偷去扔掉。

  我已不能形容当时的恐惧和担忧,只记得背着妹妹跑了很多地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封信。墙洞里、垃圾堆里、小溪里……都不能让我放心。最后,我找到了一个燃烧的灰堆,我把信塞进有火星的灰里,看它一点一点在我面前变得焦黑,忽然火焰一闪,它化为灰烬了。我知道,灰烬里藏着父亲一个不能示人的秘密,但我是知晓的。我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压着,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背着妹妹跑进牛棚里,那里没人,我在那里偷偷地哭,妹妹也跟着哭。我哭得天昏地暗,小小的心痛得爆裂。有谁进来小便,问我:是被大人骂了吗?我哭得说不出话来。又有谁进来干什么来着,问我:是谁欺负你了吗?我哭得更厉害了。

  从那时起,我整整四年没有开颜。

  他总是不能给我一段安心的时光。

  那年的七月,父亲又不见了——几乎每到农忙季节,他都会失踪,忙他一辈子都赔钱的生意去了。那年暑假的稻谷长得特别好,可是找不到收割的人手。母亲满脸愁容,早早晚晚地絮叨:稻子再不割,就会被台风刮了……我是那样的担忧,忧伤着父亲的不负责任,忧伤着母亲的眼泪。稻子很快熟了,阳光下金灿灿的,沉甸甸地催人。我对母亲说,我来负责割稻子,你来做饭好吗?母亲说,你能行吗?

  我去游说了我身强力壮的男同学和心灵手巧的女同学,告诉他们,帮我家割稻子,会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一大群少男少女直奔稻田,我知道他们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去的,虽说少不更事,却因为队伍庞大,前赴后继,竟然很快就把稻子打了下来。我和弟弟却还要扬谷,筛谷,晒谷,然后把谷装入谷仓,最后为了多赚几元钱,把稻草装车拉到造纸厂去卖了——忙了整整五天。第五天晚上,我被剧烈的疼痛折腾醒了,我发现小腿肚扭曲而剧痛无比,是抽筋了,我痛得满头大汗,可是父亲不在,母亲在小店里看店。我惊恐万状,一边流泪,一边在地板上扭曲挣扎……我并没希望父亲此刻突然出现,我只是感觉到悲伤和绝望,为什么我没有山一样的父母?

  那年七月,父亲不在身边,我却一下子成长了。

  父亲极少表达感情,一切文明化的表达形式——微笑,抚摸,拥抱,父亲好像从来不曾认识。也因为这样,我便记住了一些镜头。

  是一个非常炎热的中午,一辆载满青鲇鱼的拖拉机急急地就撞在了我身上。然后16岁的我被固定到了病床上,伤腿上绑了四块木板,腿被夹成一个结实的圆柱体,医生又在我的脚踝处吊了三块砖,这样我就无法动弹了。

  我是极怕羞的,又爱干净,腿伤让我的吃喝拉撒成了大问题,好在母亲来服侍我,才稍稍安了心。有一天母亲要走了,母亲说家里有很多事要去处理。我知道因为父亲的少担当,母亲活得异常艰难,我万分不愿,哭着目送她离开。来替换的是父亲,我是非常惧怕他的,平日里连叫一声“爸爸”都不敢,也从不敢提要求。我怕吃多了拉屎拉尿,一整天不敢多吃东西,一整天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父亲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情绪,时不时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喝水,我总是摇头。

  傍晚时,我突然感觉想拉屎,可是我不敢说。就这样一直憋着,直憋得满脸通红。我感觉到有汗水从发际涔涔渗出……父亲终于感觉到我的异常,问我怎么了,我一下子哭了出来:“我要大便!”他忙不迭地端来便盆,手忙脚乱地帮我完成这项艰难的任务,却责备了我一句“为什么不早说”,我又羞又委屈,哭个不停。然后他起身去倒便盆。他跨过门槛时,夕阳的光斜斜地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的脸很红,好像是被憋坏了的胀红,忽然间,一颗晶亮亮的水珠儿从他的脸上掉了下来……他却把脸别了过去。事后听到同一病房的病人告诉我,说他在门口抹眼泪,他对别人说:花儿一样的囡,怎么就残疾了!让我这个做爹的给她端尿盆,怎能不心疼……

  我一直以为他是铁石心肠的人,他从来没有俯下身来与我们眼睛对着眼睛笑一笑,或者笑着把我们抱起来亲一亲,或者,牵着我们的手,带我们出去玩,更是从没见过他掉泪,以至于我和我的弟妹,模糊了“父亲”的概念。

  只是那一颗亮晶晶的泪,从此让我的记忆有了暖色。

  (连载四)

录入:袁慧敏  责任编辑:袁慧敏  稿源: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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