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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芋艿香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0年09月11日 15:56:12

  周晓绒

  我们跟芋的关系挺密切,话里话外都有“芋”。“饿痨坑,掏芋羹。”意指八月饿得慌,挖点芋艿烧羹,留下“八月初三”这个节日。“番薯吃了,芋头盖面。”说的是这人实在太笨,塞得满满的,开不了窍。快过年了,番薯芋艿开始腐烂,人们手上洗着,嘴上喊着:“烂芋头抵粽,烂番薯远送。”烂番薯扔得满溪坑。跑供销的人,长了一些见识,吃过几多美食,一回村,嘴上吊着:“跑过三关六码头,吃过奉化芋艿头。”趾高气扬,骄矜自大。

  大人叫顽童猜谜,八月的谜语必定是:“青竹竿,挑绿旗,几个娃娃睡泥里,细皮白肉着蓑衣。”小人拎篮,大人扛锄,下地掏芋头。去得早,凌晨又下过雨,大人烦,小孩喜。雨刚歇,地里湿哒哒,满脚泥不说,芋艿也浑身泥巴。硕大的芋叶顶着雨滴,一阵风来,珠玉般摇晃,一派天真悠闲。惹得我们扔下篮子,猛地冲向芋地,代替风摇着芋叶,直把那水滴晃得晕头转向,慌张跌落为止。母亲着急,眼明手快,从一杆杆芋梗间拉出孩子。她说,衣裤沾上芋汁,污渍就洗不干净。

  母亲挖出一蓬,大芋头围着小芋艿,像一窠蛋。我们掰下芋艿,她切下芋头,芋梗扔田里。芋叶新鲜可人,偶尔会切一些带回家,晒成芋梗干。晒得干瘪瘪,就有嚼头。前几年跟母亲说起,她真的晒了。我拿来蒸着吃,却难以下咽。痒喉咙,只得倒了,浪费了母亲的心力。可能人还是这个人,嘴已不是原来的嘴。

  农村人不讲究,芋艿和芋头刮去蓑衣一样的粗皮,啪啪啪一股脑儿切块,赶进大锅,添水烧煮。这点热量绝对不能浪费,放一只羹杠,盘上麦糕,一锅熟。主食、菜都有了。一撮盐就是调料,连一点酱油也不舍得。柴火烧煮,时光浸润,芋香弥漫。芋艿子细腻绵软,滑溜溜,粉糯糯,顶好吃,芋头则稍逊。芋羹一碗,麦糕一只,粗茶淡饭,暖心暖胃。

  听说芋头也会开花,不过极为罕见。高温和低温频繁变化,才可能开花。雄花黄色,雌花绿色,或白色,花形像百合。我们这儿一般种红花芋和乌子芋。我家还种过一种专门吃芋头的芋。很长很大,像奉化芋艿头,不长小芋艿,光秃头一个。去广西时特意点了荔浦芋头蒸肉,味道乏善可陈,这价格不菲的芋头,怀疑不正宗。

  芋艿只要买到能煮熟的,一般都好吃。有些就是煮不熟,高压锅煮半小时,它也是不粉不糯,像吃生萝卜,得扔。芋艿煮、烤、煨、烩,炸,均可。带皮煮熟或蒸熟,剥皮,蘸酱油、蟹卤、虾子酱,均美味天成。芋艿和大头菜同烤,放几条年糕,又是令人嘴馋的吃法。锅里烤笋,烤藠头,轮到烧火,私藏几只芋艿,偷偷煨在火塘里,慢慢焐熟。环视左右无人,见芋皮焦黄,偷偷剥而食之,独食之妙,不可与外人道。铁板芋艿、红烧芋艿、排骨芋艿汤、菜苗芋艿羹、老鸭芋艿汤,上得台面,好吃不贵。

  芋艿原产我国和印度、马来西亚等热带地区。印度人也喜食芋头。他们种的芋头像树一样,长得非常高大,一个芋头就有几十斤。芋艿《诗经》上就有记载,我好奇古人是否也爱吃。高产诗人陆游,一生写诗无数,存世的有九千多首。写芋的就有七首,他的芋都是“煨”的,看来也是吃独食。如“地炉枯叶夜煨芋,竹笕寒泉晨灌蔬。”“葑火正红煨芋美,不妨秉烛雪中归。”“会拣最幽处,煨芋听雪声。”等等。听雪,煨芋,等归人,雅致,温暖。铁汉文天祥也有一首,“钓鱼船上听吹笛,煨芋炉头看下棋。”

  苏东坡赞芋之味为:“香似龙涎,味如牛乳。”苏轼不愧是有趣的灵魂,打油诗也写得逗趣。苏轼任职杭州通判,除夕夜去张先家“打牙祭”。且饮酒,且清谈。宵夜有点重口味,牛粪煨芋。苏轼和张先关系好,不免张狂起来,打油一首《除夕访子野吃烧竽戏作》:“松风溜溜作春寒,伴我饥肠响夜阑。牛粪火中烧芋子,山人更吃懒残残。”苏东坡被贬惠州,还写了一个《煨芋帖》,“……丙子除夜前两日,夜馋甚,远游煨芋两枚见啖,美甚,乃为书此帖。”

  芋艿一般当菜吃,台湾人爱把芋艿做成甜点,各色芋圆,芋艿西米露,芋泥加奶酪或炼乳,做成蛋糕,夹进面包。一个老外说,好吃到“爆炸”,一圈吃下来,肚子确实要爆炸。

录入:袁慧敏  责任编辑:袁慧敏  稿源:宁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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