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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衣裳

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1年02月19日 14:50:16

  毛红亚

  小时候过年,各家是提前一两月就早早准备起来的。富有仪式感的事情包括,做冬米糖,捣麻糍糕,做过年衣裳,杀猪斫肉,放炮仗等。这其中,做过年衣裳犹令人期待。贫穷岁月,大部分人长年到头,只在过年时才能有新的冬衣穿。

  腊月里的集市上,卖布料的摊子占了很大地儿,摊主拿一根木头尺子量好布,撕得哧啦哧啦响,撕下来的布麻利地叠好交给顾客。母亲们扯好布,领着老少一家人去裁缝店做身新衣裳。当时裁缝业兴盛,乡里小街上起码有三四家裁缝店。小学或初中毕业就辍学的女孩子们,很多人选择了学裁缝,在店里呆足三年才能出师。

  裁缝店里,人进人出,师傅和徒弟们都忙得团团转。沟通式样,测量尺寸,划粉剪裁,踏车缝制,忙而不乱。他们在本子上记下尺寸、顾客的要求,以及日期,按先后顺序赶制。案板上的衣料布匹都堆成了小山。师傅答应人过个三五天可以去拿的,结果总有其亲友来意外插队,其不好意思推脱,就给别人拖了又拖。有人去了一趟又一趟还见自己那块布料静静呆在原处,说话便沉下脸,瞬间吵闹起来。师傅只好不停抱歉,几乎哀求:“这生活,难为情难为情,实在忙不过!明天,就明天,一定给你做出来!”来拿衣裳的那个“内家”(已婚妇女)性子急,气鼓鼓一把抢过自己的布,去别家做了。

  早也做晚也做,加班加点,年三十晚饭前总算把客人的衣裳都赶出来了。店里的人都忙得昏头。关了店门,各自回家吃除夕团圆饭。人们则早就把新衣裳端端正正挂在衣柜里,静等年初一到来。小孩子最兴奋,晚上除了领到父母的压岁钱,最隆重的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过年衣服和新皮鞋再好好摆放一番。正月初一早早起床,迫不及待穿上“新行头”,全身焕然一新。伙伴们相互串门,成群结队在村中游走玩耍。大人们相互评论过年衣裳,好看不好看,哪个师傅做的,做得好不好等等。

  其实那时候裁缝店出来的衣裳样式大同小异,都是照着当年“作兴”的样式来的。谁也讲不出还有其它什么式样,也不知自己中意啥式样。去裁缝店,问要做什么样子,大部分人只能指着挂在店里已完工的衣服说,就做一件那样的。于是,不可避免地产生雷同。布料和花色都是参照别人买一样的。这没有什么,能有套新的已经很不错。不像今天,和人家“撞衫”会引起彼此一点尴尬。记得有一年流行四只口袋的中山装,青灰色,黑扣子,好多大人小孩都这个款式。我们家四人,人身一套,走出去简直像支国民小队伍。现在想来有点可笑,我们在千篇一律中度过了天真的童年和少年。

  也并不是所有人过年都做新衣裳。农村的很多父辈们不爱讲究这些,也为了省下一笔开支。像我的父亲和姑父,曾经有很多年都是一件蓝色中山装当道,平时不穿,过年过节才上身,好像永不过时。这种流行于民国时期的服装,不知为何会在农村成为一种被追随多年的风尚。

  再后来,到了九十年代初,镇上渐渐多了成衣店,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去镇上买成衣,裁缝这一行也日渐式微。很少有女孩子去学裁缝,都去城里打工。如今镇上还有一家开了多年的裁缝店,衣裳做工不菲,是“高级订制”的意思了。

  过年走亲戚,大人总是提醒小孩子要小心身上的新衣裳,吃饭的时候要是弄点汤汤水水的上去,免不了挨一顿骂。细心的母亲会给孩子戴上一双袖套,防脏。就算这样,还没出正月十五呢,贪玩的孩子身上,新衣裳就已经脏得油亮亮,像“包浆”一样。最绝的是我表哥。那年我们两家人一起去外县亲戚家做客,我和表哥各穿一件时兴的“滑雪衫”,一路欢天喜地。中途转车,表哥在露天车站奔跑撒野,岂料那路面上有个白色水泥池子,与路面颜色相似,表哥没有察觉,扑通一声掉进去,顿时全身上下成了一个白色的泥人!我们大惊失色,捞他上来,脱下了他的一身新外套。姑妈在车站一边洗衣一边心疼地骂。这个好笑的情节一直铭刻我心。

  时代走到今天,衣裳千变万化穿不完。人们的衣柜里,都衣满为患。随意的人多了起来,过年穿不穿新衣裳都无所谓。但仪式感其实是仍然存在的,对于部分人而言,这个仪式感的内容换成了过年入住新居或者买辆新车这类了。

责任编辑: 赵稚娴    稿源宁海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