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绒

　　漫步山间，总有意外的收获。山是碧的，水也是碧的。山水一色，天茫野阔。夕阳残照，微风轻拂，搅起一潭碎金，真乃“日华川上动，风光草际浮”。阒无人迹的山野，此刻我是山水的，山水是我的，相看两不厌。参花悟草，细品世间静美。

　　我们偷得浮生片刻，只为欣赏这怡人的景致，邂逅未知的花草？无意间更是见识到了人间的真实。在这山水穷尽的地方，居然有一小屋。小屋只能容一人居住，矮小，简陋。一位精瘦的老人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看他的神情也不是隐士。或许更多的是遭遇了不幸，被生活艰难压垮的人。这儿本来已无村庄，亦无人居住，他却独居于此。没有电灯，也没有自来水。我没敢去打扰他，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能与人言的又能有几句？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又有何资本去同情和怜悯别人？

　　我们眼里的风景，他已无心欣赏。他的心里只有屋后贫瘠的山。这山有江南少见的陡峭和嶙峋，并不肥沃丰腴，石头上覆着薄薄的浮土，稀稀拉拉长着一些矮小的灌木，原来山上种了香榧。它是比较珍贵的坚果，可卖一些钱。可是这样笔陡的山，一个年逾六旬的老者，又是怎样爬上去，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种上树苗，挑上肥料的呢？其中的艰辛，简直让人不敢想象。我站在山脚，仰望山头，心里想，就算果子已可采摘，我也未必能爬得上。

　　路随山转，又见一块香榧林，这山倒和缓一些，土也丰厚，香榧长得稍大。也许，在这山上，一天天劳作，才能缓解他心中的郁闷。那两块香榧林是他的一种希冀，他活着的一种动力。这些小树，在他的精心呵护下，总会成长，葱郁成一片绿色的希望，结出丰硕的果子。生活有了盼头，苦点累点也是值得。

　　老人屋子的不远处种着夏天的菜蔬，蒲瓜藤蔓蜿蜒，白花朵朵，瓜吊儿郎当垂着，似在荡秋千。茄子紫油油的挂着，油光满面。玉米也有好多，一穗穗腰圆膀粗，叉着腰站在秸秆上，正在茁壮成长。蔬果们自有一种生命的原动力，生长，开花，结果。也许老人已与命运妥协，他的剧本早就写好，他亦无力修改，间或不屑于修改。他无意走出大山，去寻找远方的生活。他或许生活困顿，可他努力生活的态度，不也值得赞颂？或许，与山水同在，也是一种境界。

　　山里行走，遇见山水之美，遇见草木风姿，遇见生活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