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龙中学袁聪莲

　　那一天，我们早早地到了宁波雅戈尔野生动物园。

　　这是2003年一个初夏的早晨。我和闺蜜约好带着孩子去逛逛雅戈尔动物园。闺蜜家有两孩子——小媛和小轲。儿子年龄居中，与小媛小轲姐弟俩各相差一岁，三个相聚不多，感情很好。

　　上幼儿园的孩子，一听要去动物园，自然欢呼雀跃。

　　进了动物园，小媛和小轲自告奋勇地给我们带路。我们先去猴山，猴山建在从观赏区深挖下去的大旱池中，也许是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猴山大大小小的猴子，显得那么安静：有的母子静拥，有的慵懒地梳理毛发，有的索性闭目养神。小孩们在大人的指引下，往下面的旱池抛食物，逗引猴子。有几只猴子终于慢慢兴奋起来，轻轻从岩石山上跃下，走过来捡拾地上的食物。有几只仰起头，做出各种腾跃的动作，用嘴接住从上空降落的食物。孩子们开心地大叫大笑，猴子们则在游客的笑声喊声中起劲地在猴山上攀爬跳跃！渐渐地，整个猴山被欢腾声淹没。

　　小轲激动地说：“这里的猴山比我家边上的动物园大多了，猴子也多了！”闺蜜住在姚江边上，雅戈尔动物园就是从那边搬过来的。在我们的再三催促下，孩子们才下决心离开猴山。

　　儿子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随着小媛小轲姐弟俩蹦跳着前行。我和闺蜜朝着孩子们的方向，边走边聊。我们还没走到下一个观赏点，就听到两个男孩的叫嚷声，小媛一看到我和闺蜜，一边喊着妈妈，一边大哭着跑过来。我心里一惊：怎么，孩子吵架了，俩男孩欺负女孩子？

　　继而两个男孩也跑了过来，一只手各自拉起自己的妈妈，另一只手指着前面，嘴里嘟囔：“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我顺着孩子手指方向看去。三个孩子原先站的地方，有两间安置大猩猩的大笼子。笼子成方形，边长大概分别为三四米左右，用厚厚的玻璃制成，外面围着铁丝网。两只大猩猩各置一间，一脸愤怒，在玻璃房内不安地躁动，它们时而用四肢奋力地击打玻璃房的四壁，时而跳起用前肢去拍打房顶的玻璃，接着猩猩一边愤怒地尖叫，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撞击笼子。一下，两下，三下……玻璃发出“嘭嘭”的巨响，震得我的心跟着剧烈跳动。

　　孩子告诉我们，猩猩本来安静地蹲在笼子里，几个游客看到猩猩，向玻璃房子投掷食物，食物被玻璃房子挡在了外面，游客便把食物投向笼顶。猩猩看到食物，开心地去接，但是够不着，猩猩开始躁动。“我们知道猩猩生气了，叫大家不要抛食物，但是大人们不听。”“猩猩肯定是真饿了，它们真可怜！”我抬头看玻璃笼顶，发现它们击打的地方，散落着几颗花生，还有牛奶面包之类的食物。

　　看着暴跳如雷的猩猩，孩子的眼睛里是惊恐，是无奈，是怜悯，还有愤怒。他们说：“人为什么要这样，把动物关起来，又不给它们吃的？人为什么能这样，明明知道猩猩住在玻璃房子里，还要拿食物去惹猩猩生气？猩猩生气了，为什么还要不听劝？如果人不去惹猩猩，它们就不会这样生气了……”

　　那天，我们就这样带着孩子逃离了动物园。直到我们答应日后不再去动物园，孩子们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但是孩子们连珠炮似的发问，却给我上了扎心的一课。

　　为什么要设立动物园？“百度百科”对动物园是这样界定的：饲养野生动物并对公众展出、教育的场所。动物园的教育功能与创收相比，孰轻孰重？动物园的教育功能难道仅仅在于让孩子和参观者认识动物、获知相关的动物知识？

　　动物园往往以其娱乐性、观赏性吸引着孩子。成人带孩子去动物园的初衷是什么？为观赏？还是教育？还是为愉悦孩子？大型的野生动物园看起来是最大限度地释放动物的天性，但大大小小的动物园，举目皆是圈养在小水池和玻璃缸里的鲸、鲨以及各种海洋动物，豢养于局促之地的飞禽走兽，以乖巧的表现取悦游客的动物明星……我们一方面呼吁，从小培养孩子的生命意识、悲悯情怀；一方面却以饲养野生动物的形式，对孩子进行教育，合乎情理吗？

　　更何况，我们带孩子去动物园，显然漠视了孩子与生俱来的善良与本真。而这种对动物近乎天性的尊重与怜悯，更需要成人世界的珍视。孩子们的纯粹，使他们容易受到成人世界的伤害。成人世界对孩子的伤害，会使他们纯洁的心灵日渐蒙尘，乃至被冻结。

　　所以大人，请蹲下来，接受孩子对我们的教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