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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们十八岁

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1年10月08日 14:09:28

  周晓绒

  高中时,高一有两班,高二分成文科班和理科班。整个班三十多个女生住一个寝室。那个平房又黑又潮湿。双层的高低床密密麻麻排着,最窄处只有一人可过,两人则要侧身而过。还好那时都极其苗条,大多是八九十斤的体重。也没洗澡的浴室,大家打一盆水,倒一些热水,从头擦到脚,就算是洗澡。地上湿漉漉的,一届一届住下来,水泥地上黑乎乎油腻腻,如果铲下来,肯定能刮出几十斤泥垢。

  几十个女生,吃饭的时候,一人一个饭盒,菜是清一色的雪里蕻咸菜,所不同的是有的油多,有的油寡。一人一瓶放在床前的凳子上,蔚为壮观,真的是“咸菜开大会”。偶有炒黄豆,炒红小豆加芝麻,那就算是美食,嚼起来香飘整屋。有时抓几粒当零食,幸福满满。兜里没钱,去食堂买菜吃的人很少,我好像就买过几次豆腐汤。学校食堂大多是豆腐汤,有时会有肉饼炖蛋,那算是豪奢极欲,一盆盆码在餐台上,我们去那儿拿饭盒,一阵肉香飘来,人就不淡定了。知道自己兜里没钱,也不舍得买,抱着饭盒,装着要买的样子,心虚地溜过去看一下,眼睛吃饱了,又飞奔出食堂,就着咸菜扒拉完一盒饭,脑子里想着那碗没到嘴的肉饼炖蛋。

  高三时条件好的女生,在角落里吸双宝素、蜂皇浆和补脑汁。那个“注注注”的声音现在还在耳边萦绕,神秘的小棕瓶,谜一样存在大家的话语里,过了很多年。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常常说:“高三了,双宝素吸起来!”可是大多数人的家长是土里刨食的,根本没有余钱给孩子买营养品。一罐炒花生,一瓶炒黄豆就是营养品。

  那时女生流行看琼瑶小说,一本崭新的《一帘幽梦》全班一圈传下来,已老成古董。琼瑶的小说不少,可是问卷回答:最喜欢的男主是谁。女孩子一致推荐费云帆,每个人都想做紫菱。看来,萝莉爱大叔,那个年代就已萌芽。不用读书,有多金帅气大叔的宠爱,周游世界,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女生都期待能掉下来一个费云帆,带自己看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看埃菲尔铁塔。开始是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说,众人低声附和。说到高兴处也就忘了门外有值班老师在巡逻。正当大家谈得热烈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大家瞬间关嘴,屏息凝神,果然门外响起值班老师严厉的训斥声:“大半夜,觉不睡,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起劲!”大家吓得半死,猜测老师是否听见在聊琼瑶,在被子里脸红,秘密被老师知晓,又怕又难为情。

  还有一次,场面倒不是很宏大,那时已是高三,是十个人一间。有一个同学夜里去上厕所,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大家以为是她如厕回来,就笑嘻嘻朝门外喊:“敲什么敲!臭死了,门外站十分钟再进来!”少顷,门外响起一个年轻男老师的声音:“我已经在门外站了十分钟了。”哇,这下大家都慌了,立即闭嘴,闷声不响。过了几分钟,那女生回来,见寝室前所未有的安静。就压着嗓子问,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大家忽然从被子里钻出来,笑着骂道:“都是你这家伙害的,我们被值班老师抓住了,还叫他在门外站十分钟。不知道吐槽老师的话是否真的被他听见了。”后来想想,站十分钟,老师纯粹是吓唬人,心里忐忑,还是很快入睡。心里想着,法不责众,大不了明天十个人一起挨骂。

  校园周边都是麦田,春天爱去麦田里早读。有时会去边上的一个小山玩,那里好像有一个小庙。记忆中,最有趣的盛会就是每年会去九顷塘看荷花。一到夏天,一个个就不安分,心里惦记着九顷塘的荷花。有些同学家住在周边,就每天向众人汇报荷的近况。“荷叶抽出来了!”“荷叶展开了!”“荷花有花骨朵了!”“荷花含苞欲放了!”

  哇,这下都荷尔蒙高涨。胆小的放学后去,胆大的翘课去。有本事的采了荷花,战利品一样招摇过校园,收获一大片羡慕的目光,回头率百分百。熟悉的同学会讨要:“给我一朵吧。”大气的会分一朵,小气的会说,你自己去折。嗨,人家冒险去塘里折,心仪的女生还没给呢,哪能给你这个糙汉子呢。

  我有一次也跟去过,场面浩浩荡荡,一路上叽叽喳喳,很是激动人心。到那里,也只是看看,手能捞到的荷花都被人采了,远的根本是够不着的。我们在田埂上走了一圈,折了一朵荷叶顶在头上回来,但也挺开心的。路上好像有一个男生送了我一朵,也不知道是谁了。多年以后,我又跟人去过很多次九顷塘,可是总觉得不如那些年的好看。

  我们黄坛去岔中读的女生居多,大概有十四五个,男生只有五六个。那时男女生不大说话,就很少往来。男生好几个骑车去学校。我们从黄坛坐班车去岔路很不方便,车子又少,偶尔有过路车,很是拥挤,想起去学校,心里就一万个不愿意。路途遥远,差不多有三十里路,再加上高三,学校两个星期才允许回来一次。

  有一次我们黄坛全体女生不知谁起的头,说这周六怎么着也要提前回家。周六下午准备集体逃课,否则等到放学肯定没有班车,周日回家,那到家屁股没坐热,又得往回赶了。我们黄坛的也不全是黄坛本村。有些在辛岭,有些在桥头,有些在下张,最远的在双峰。从黄坛回家,近的走几里路,一般十几里,远的三四十里都不止。一个个私下里偷偷联络,起头的先去请假,说我们要提前回家,否则又到周日,就回不了家。已经弹尽粮绝,要饿死了。

  黄坛女生络绎不绝去请假,把老师吓得一愣一愣的。这些平时挺乖的女孩,怎么忽然就叛逆了呢?老师说,你们现在走也没车子,先上一节两节课,再走也来得及。我们依然异口同声,斩钉截铁要回去,还说没车就走回去。老师居然也准了假,我们正大光明跑回家,剩下的同学心里惨兮兮,馋得很。

  我们十多个人带着瓶瓶罐罐和书包行李,踢踢踏踏一直走。那时是冬天,大家穿着滑雪衫,戴着各色围巾,怕冷的把头也裹起来,一路上唱歌鼓劲,沸反盈天,乐不可支。

  路上有村民看见,问我们:“小姑娘,你们是哪个戏班?去哪个村唱戏啦?”我们豪气冲天地说:“我们逃课回家啦!”

  我们一直走到岭下陈,后来有些搭上三卡走了,有些坐熟人的自行车走了。大家就一点点分散,我后来是坐男生的自行车回来的,听追上来的他们说,班级里走了很多人,上了两节课,大家没心思,也就提前放学了。那个长长的岵岫岭骑不上去,就爬下来推,一直到黄坛,再走十里路才回到家。天寒地冻,真是挺不容易的。可是想起这唯一一次的翘课,又觉得莫名的兴奋。

责任编辑: 王婧茹    稿源宁海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