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伟望

　　于光华写潘天寿，写出了国画大师潘天寿巨擘传世的神韵！我喜欢于光华的《潘天寿》。潘天寿“强其骨”“一味霸悍”的独树一帜，潘天寿“高标特立”“铁骨铮铮”的人格精神，于光华“用故事方式串联画史，用大众语言阐释技法”，给以鲜明生动的呈现。

　　于光华先以简洁的笔墨，将潘天寿的生平与艺术历程，平心静气地一一道来，为后面展现潘天寿艺术思想、作品分期与风格特征的分析，做好了坚实的铺垫。潘天寿坚韧奇崛，不懈艺术追求精神，也深蕴在于光华的平静叙述之中。

　　7岁的潘天寿目睹王锡彤反洋教失败，心中早立誓言：“中国人不能受洋人的欺负！”母亲过早离世，使潘天寿饱受失恃之痛。在私塾接受四书五经及唐诗宋词启蒙，摹画《三国》《水浒》。在正学小学购《芥子园画谱》及字帖，开始正规书画学习。在一师受名师经亨颐、夏丏尊等培育熏陶五年，深受李叔同出家触动，始研习佛教经典，艺术思想产生重大影响。热情拥抱西学启蒙，参加五四运动，脸被军警刺刀划伤。受大师吴昌硕指点嘉勉，获“大器也”盛赞，绘画、书法大进，改“天授”为“天寿”。

　　任教上海美专，与诸闻韵共创中国第一个中国画系，出版《中国绘画史》。出任上海新华艺专艺术教育系主任，受聘杭州艺专，提议组织国画研究会“白社”。作品入选巴黎“中国近代绘画展”。抗战随校内迁，最艰苦阶段出任国立艺专校长，艺专人才聚集，一时出现中兴局面。创作《磐石墨鸡图》《水墨山水图》《灵芝图》，黄宾虹称潘天寿画“力能扛鼎”。

　　建国后中西画合并绘画系，改画人物画，下乡体验，创作《杭县农民争缴农业税》《丰收图》《种瓜度春荒》等。被任命为中央美院华东分院副院长，补选为第一届全国人大代表，当选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兼任浙江省美术家协会主席。出任浙江美院院长，着手中国画教学改革。参加全国高等学校文科教材会议，提议把诗词、书法、篆刻等列入国画专业正式课程。建议美术学院设置书法专业。创作《小龙湫一截》《雨后千山铁铸成》《记写雁荡山花》《雨霁图》等巨幅画作，赴全国各地讲学，开办画展，整理《听天阁诗存》，出版《潘天寿画集》。遭受迫害，1971年留下绝笔“心如天地宽”。

　　潘天寿生平与艺术历程，与书后《潘天寿大事记》图表展示遥相呼应，使潘天寿的一生与艺术历程，清晰完整而立体地得到呈现。

　　在接下来的《潘天寿的艺术思想》《潘天寿作品的分期与风格特征》及《潘天寿的诗与书法》部分，于光华逻辑严谨，步步推进，结合经典画作，分析精到，让我感受到潘天寿艺术思想的强烈震动，深切领悟了中国画重视人品修养的深远意义。用时髦的话说，潘天寿做到了中国画传统的“守正”与“创新”，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潘天寿说：“画事须有高尚之品德，宏远之抱负，超越之见识，厚重渊博之学问，广阔深入之生活，然后能登峰造极。”潘天寿重视中国传统绘画风格，却是基于世界视野的，他将中国画风格与优势真正摆到世人面前。他认为，中国画重意境，实际已成为了诗、书、画、印“四全”的综合艺术，形成了独一无二的特色。中国画重格调，“以意境、气韵、格调为最高境地”。潘天寿认为绘画最终强调的是人的格调，人高格，艺事高格。他说：“思想水平、哲学、宗教、人生观、性格、才智、经历、审美趣味、学问修养、道德品质，都与格调有关。文艺作品，归根结底是在写自己、画自己，它不是江湖骗术，而是人的内心精神的结晶。”“格调说到底就是精神境界。”回头看，潘天寿从少年时代、青年时代到成年之后，到艺术风格逐渐走向成熟的过程，就是一个从“疏野狂放”走向“严谨深阔”人格铸成的过程。

　　于光华结合潘天寿绘画、书法作品，水到渠成地分析了潘天寿艺术的五个时期：早期艺术启蒙与吴昌硕的影响，杭州艺专十年的探索思考期，颠沛动荡、风格初成期，求新探索与日臻化境，艺术全盛期。在阐述过程中，于光华突出了潘天寿提出的以“中西绘画要拉开距离”为核心的中国画创作与教学理念，突出了其绘画“大气磅礴，雄浑奇崛，笔墨苍古劲健”的鲜明风格：“那种骨气雄风与钢筋铁骨般的现代结构美产生出巨大的力量感，同时仍洋溢着勃勃生机和亲切浓郁的生活气息，处处流露出他特有的刚毅气质和高远情怀。”潘天寿的高标特立不仅表现于绘画，也同样体现在他的诗歌创作上。这让我想到鲁迅先生在《革命文学》中说的话：“从血管里出来的都是血。”高标特立、铁骨铮铮的潘天寿，他的诗也是“铁骨铮铮”“高标特立”而“独树一帜”的。袁行霈说：“大颐先生之诗，恐未可全以昌黎、玉川、鸿宝限之，其气势之汪洋恣肆，直逼太白，其句法之精严富赡，复归于子美，其声韵之奇崛铿锵，又不无乃师缶庐之意焉。至其得意之处，则非韩非卢，非李非杜，直是自家本色。宜乎大颐先生之诗，非独于画家中高标特立，于诗家中亦独树一帜也。”潘天寿的绘画，以格调与结构取胜，自觉地把诗书画印交融的中国画传统精髓体现其中。

　　潘天寿是杰出的国画家、艺术教育家、理论家、书法家、诗人，现代中国画教学奠基人，信乎哉？确信！

　　我喜欢于光华的《潘天寿》，不仅是于光华给了我潘天寿“高标特立，铁骨铮铮”巨擘传世国画大师的高大精神形象，还因为他的书给了我轻松进阶学习的指引与启迪。书中精选的潘天寿20余幅绘画作品，不仅有详细的赏鉴点评，还有《映日图》《微风燕子斜》等“起承转合”结构取胜的构图法图解，给人启迪良多。同时，很亲切地专列一面，为我们拓展阅读提供《参考论著及延伸阅读》书目。整本书做得简洁，大气，精致，形象鲜明，让我回味潘天寿的“高标特立，铁骨铮铮”，想着潘天寿艺术的“大道至简”。

纪念潘天寿诞辰125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