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秀英

　　白溪是一个村庄的名字，也是一条大河的名字，是宁海最大的水系，因之而建的水库称“白溪水库”，是宁波人的“大水缸”。

　　白溪村原是白溪乡所在地，地处偏僻，村庄也不大，因白溪而扬名。我在网上寻找这个村庄的有关资料，结果所获甚少。通过走访村庄，稍稍有了了解。一个村庄的历史，无论是有形的书面记载，或者是无形的口口相传，都能折射出时代的变迁。前辈在一个村庄历史变迁中做出的艰辛和努力，需要后人们留住记忆，代代相传。纵使时光流逝，记住那些创造了时代的人们，才能不割裂任何一个时代的印记。所幸，白溪人将自己村庄的历史留在记忆中，流传在故事里。当地掌故、白溪信用社退休的王主任，讲起白溪村庄来津津乐道，村庄自古而来的历史、能人故事如数家珍，说起白溪水来更是赞不绝口，满怀深情。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村庄。王主任从白溪走出的国共将领讲到村里的能人书生，从娄娘娘墓地的传说讲到村里三宝再到水磨板桥，从富甲一方的商人讲到白溪剧团的戏子……我们一边随着村书记胡传对走访村庄，一边听着王主任的介绍。散落在楼房新居中总能发现几处石墙瓦屋、几进破旧的四合院、几家字迹模糊的店铺号，还有几块被当作洗衣石散落在溪中的墓碑，透现了古朴与曾经的辉煌。

　　像其他无数个正在消逝的乡村一样，白溪村也随着时光的流逝，不断改变着村庄面貌和生活方式。古老的东西慢慢消逝了，二十四进四合院在大火中所剩无几，高楼新居不断建起。以前是男耕女织的农耕时代，而现在全村400多户人家1300多人，多外出经商打工。始终坚守着村庄的，是溪边的老樟树，还有那青了又黄的银杏，几百年来，迎着风雨，历经沧桑，依然苍劲有力，依然枝繁叶茂。还有那些长寿的老人，年轻时有的是力气闯荡，老了，走不动了，就围坐在老樟树下，目送出去闯荡的年轻人，又笑迎归来的故乡人，回想一样青春的年少时光。历史，就这样一代一代向下延续着。

　　白溪是浙东最长的溪流之一，源于天台山脉，穿行高山深涧中，流经群山沟壑，源源不断，四季不竭，涓涓细流在白溪汇成江河。白溪水是生命之水，是生活源泉，流经之地物产丰饶，山清水秀。白溪地处偏僻隐蔽，早前道路交通没有像现在这样便利，但水能载舟，因这丰富的水资源，连接了山里和外面的交通，使得地方经济活跃。水上交通繁忙时，竹排三四十张运输都供不应求。山里的竹木柴炭通过水路运往外地，然后将外地的各种物资引入白溪，市面由此兴旺。柴行米行样样有，山货运出去，生铁运回来，虾皮白鲞海产品带回来，日用百货引进来，“小码头”成了“小上海”。白溪能人多，经济活，白溪样样都走在时代前面。那时，出西门四村最有名，除黄坛、前童、田洋卢外，还有一个就是白溪。

　　王主任说，白溪之名含义有二，得名其一因水清至白，流经地区的石子都被冲刷得雪白雪白。他开玩笑说，别说孩子们在溪水里打水仗不混，就算把西班牙斗牛拉到这里斗也不会把清水斗混。对于这水质，王主任有深刻的体会，他曾在其他地方工作过，热水瓶没多长时间就有了沉垢，但在白溪用的热水瓶，结婚四十年以来都不积沉垢，光亮如镜。农夫山泉有句经典的广告语是“农夫山泉有点甜”，用在白溪水也不为过。良好的水源、水质成就了口感清甜的溪水，滋养着一代代白溪人。白溪是个长寿村，近些年活至百岁以上老人有三个，其一104岁时去世，另两位也活到102岁时，九十岁以上老人也有不少。好水喝出好身体，白溪人说长寿秘方也许就在这“仙人水”。

　　白溪还有另一含义，就是白溪是未利用的溪，水白白浪费了。村中流传着这样的村谣，“白溪白溪白白一条溪，田高水低缺台抽水机”，还流传着另一个版本的村谣：“白溪白溪白白一条溪，田高水低用不着水，前面白溪滩，后面黄栀山，中央一片倒屋爿。”这些带着时代印迹的村民顺口溜带点夸张和调侃，但也反映了白溪村庄在某些历史时期的现状和问题。后来，白溪村民以他们的勤劳智慧，从上游溪流中截流，沿着山脚岩石中人工凿出水渠，绕过一段长长的山弯引水进村，带来清冽的溪水。白溪人创造的“红旗渠”，滋养着白溪世世代代的村民。

　　白溪源远流长，直流无碍，水流湍急，流水量大。白溪水以它的宽广厚大养育着宁海西路人民，也以它的急剧汹涌蹂躏着人们。“7.30”水灾时，白溪水泛滥成灾。像很多遭遇洪灾的村庄一样，白溪因洪水的洗劫，村庄受损严重，陷入“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困境。新世纪之初，白溪水库建成，将丰富的水资源储蓄，充分运用，又防洪又供水、又灌溉又发电，造福于民，恩泽众生。高峡出平湖，九曲十八弯，白溪的上游更以“浙东大峡谷”、“天河生态风景区”的美名远扬。

　　“水缸”之大，不谈数据，我有亲身体会。二十年前，老校长童国健带着宁海电大普专班的学生去参观正在建设中的白溪水库，我有幸看到了未蓄水前的水库。站在水库边，看到水库底施工的工人渺小如虫蚁，可以想象到蓄水后的水库之深。蓄水之后，我也曾有幸坐着快艇畅游过浙东大峡谷，巍巍青山，悠悠碧水，美不胜收。现在库区已禁止游船，我们再也没机会坐船畅游了，白溪水库成了真正的“天河”。此水只应天上有，白溪水，真正绿色无污染的好水。

　　如今，白溪水净如银链，白溪村则如处子般静美，风景如画的村庄俨然如世外桃源一般。回溯历史，时光漫长，山岚水韵轻轻地摇曳着岁月枝头的静好，也弥散着古村悠悠淡淡的馨香。流年走过，风流过往，时空交错，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在岁月的年轮里写下了属于他们的安静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