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寿小学金静
那一年,我不满20周岁,坐着一辆陈旧的中巴车来到长街镇中心小学,开始为期三年的支教生活,心情是忐忑的。那时交通不便利,坐车去长街有两个多小时颠簸的路程,我也算是远离家乡,远离亲人了。
第一年,学校安排我教一年级。一年级有两个班,另一个班的班主任是吴菊花老师。长街本地人的方言中,“吴”发音同“鱼”。入乡随俗,我学着用舌头抵着上颚用鼻音喊她“鱼”老师,感觉很好玩。
吴老师比我妈的年纪还大,圆脸微胖,齐耳短发,个头跟我差不多。任何时候见到她,她都是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嵌在深深的鱼尾纹中,和蔼可亲。吴老师老伴是长街中学老师,也是快退休的年龄。老两口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幢小楼房里,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吴老师虽说临近退休,可每天学生没到校她就早早到校,等每一个学生都离校她才下班。她总说自己年纪大了觉少了,可谁都知道她是全身心扑在孩子们身上。她对孩子们有爱心而又严格要求,所带的班级无论班风还是学风都非常正。那时候她班有个很调皮的孩子,经常逃学,吴老师跟家长一起去找人,找到以后耐心劝说,从来就没有看到吴老师大声训斥过他。她对后辈提携有加,教我怎样管理班级,陪着我备课磨课,我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对自己说,一定要做个像吴老师这样的老师,踏踏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工作,扎根教育事业,播种爱,播种希望。
吴老师怜惜我小小年纪离家在外,常喊我去她家吃饭。第一次去她家印象最深刻,那天的晚餐,餐桌上只有三个人,我,吴老师,以及吴老师的老伴。菜不多,蛏子为主。蛏子爆炒一盆,盐水煮一盆,搪瓷杯里倒插着蒸一杯。吴老师和老伴热情地招呼我,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蛏子。那一晚的蛏子肥、美、鲜,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蛏子。蛏子肥美的季节临近清明节气,天气乍暖还寒,饭后从她家出来时天下雨了,降温了。吴老师起身回屋拿出一件羊毛衫,一定要我穿上。羊毛衫有一股樟脑丸的香味,袖口还有一个蛀洞。我穿着它,穿过长长的街道回到宿舍,没有一点寒意。
三年后,我结束支教回城工作,吴老师也退休了。慢慢的,我跟吴老师之间的联系也少了,不过每次碰到长街的同事,我都会打听吴老师的近况。每次吃蛏子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个夜晚,灯火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