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飞

　　为奴隶的母亲

　　用春宝的称呼，柔石辛酸描述

　　僻远村落曾被默许过的契约

　　典，这个词包含被物化的人妻

　　包含失去母爱权利，包含着倒霉

　　包含被损害被侮辱的泪滴

　　和窒息，呼吸被挤兑到尽头

　　搓布都不如的命运，一个肉身

　　在砧板上剁作细细碎碎

　　小说用刀子样的白描，搅进去

　　抵达人心，当读者拔出目光

　　白茫茫世界，回响着鸦的声音

　　不为装饰所用的暗，在贫穷角落

　　在桎梏中生育，为奴隶的母亲

　　为活着。柔石打开伤痕题材

　　锈迹的方言。如今又搬上了舞台

　　灯光下，围罩不住这一团凄冷

　　在左联会址纪念馆怀柔石

　　一面大旗擎起，左翼作家云聚

　　旗手就是那个骨头最硬的人

　　虹口多伦路这幢灰红相间的小楼

　　柔石依稀在忙碌着，背影

　　依稀可以看见他从楼上楼下

　　走动，脚步匆匆奔向光亮前厅

　　那木质讲台与墙壁的黑板

　　几排长凳尚能触及当年余温

　　那时候他们年轻的血液在沸腾

　　写作或集会，一批志同道合的人

　　垒筑起文化阵营，种子萌芽

　　远处苏维埃金色田野的风吹过来

　　连同着劳苦大众粗砺的呼吸

　　在楼道回荡，柔石拿到了火把

　　照红笔下的文字，在这里洗礼

　　蜕变，走进了战士的队列

　　读《柔石二十章》有感

　　打开了二十扇门，你侧身进去

　　每个章节都有它独立密室

　　书页，飘过了柔石故居院落上空

　　终止于龙华那个荒草凄凄土坑

　　乡人祭英魂，访遍遗散气息

　　杨东标用心血将它们汇拢成册

　　从金桥走出的柔石，一章一回首

　　步步踏得坚硬，家近西门方祠

　　执拗背影，鲁迅看到这血性汉子

　　为什么在这片土地重新再生

　　在《惯于长夜》里攥紧了激愤

　　祭！写出《二月》又亡于二月的人

　　二十章读完，让人神魂颠倒

　　没有干涩的词，时空没有裂缝

　　一座像，雕刻得栩栩如生

　　复活柔石，在另一个作家手中

　　纪念柔石诞辰120周年

　　两个甲子前，你降生宁海市门头

　　这是我首张身份证的居住地

　　在我尚未租居，尚未出生的时候

　　你已被暗夜弹雨吞噬，魂归龙华

　　风拉开了喉咙，撕醒沉睡噩梦

　　你们高呼的口号声，盖过了枪响

　　秘密处决，见不得光的操纵

　　黑手，十个弹孔从你身体上贯通

　　殷红凝结雪地，为旧时代之死

　　敲响丧钟。三十还不足的青年

　　父母还期待你归家，膝下的幼稚

　　在苦啼，鲁迅先生也在苦苦地等候

　　但誓言铮铮，那面旗帜让你浴火重生

　　使命是骨子中的铁，是一道追光

　　你像飞蛾般地扑去，像普罗米修斯

　　熟稔故里，我们在轻轻喊着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