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太

　　记忆中静悄悄的小巷深处，袅袅炊烟，等待风追逐自由的每一帧，欣然离去。幽幽宁静的巷口，延续着岁月的痕迹。青苔纵生，每片都载满了陈年旧事。

　　老人家踏着三轮车，挥舞一根路边捡来的枝条，吆喝跟了自己半辈子的老牛，朝家的方向，留下了一轮轮车轱辘印痕。

　　闻着秋收麦穗的芳香，踏足辽阔无际的绿茵，乘着夕阳留下的思念余晖，掠过丰收的田野，看见一朵两朵，炊烟成云。

　　“呼呼呼，好冷好冷，外婆！外婆！”我哈着一口冷气，搓着冰凉的小手，跑到灶台旁取暖。现在的天气说变就变，如同人的情绪一般，真是奇怪。

　　外婆编着麻花辫，系着一条宽松的围裙，迈着轻盈的步伐，笑呵呵地看向我，说：“啊呐，脸都冻僵了。衣服不穿多点好嘞，死要好看！坐到这里烧柴，不够放点进去，火不要熄灭啰。”说罢，听到咕噜咕噜水开了的声音，便急匆匆忙活去了。

　　火苗乱窜的土灶台映热我的脸，一股股暖流涌出，令人浑身舒畅。一捆接着一捆的木柴被外公摆放得整齐划一，安静地立在角落里。我缓缓抽出几根竹子，塞进火堆中。听着火堆里噼里啪啦的响声，喝着几口刚烧开不久的热水，看着腾空而起的雾气里也洋溢着幸福满满。

　　朵朵炊烟化作调皮的芙蓉仙，飘渺的身形萦绕在屋子里。我四处寻找，只眺望到它朦胧的背影。再定睛一看，外婆已经提着一方豆腐向我走来，笑呵呵地对我说：“外婆没有好的菜肴，就买了方豆腐烧给你吃。”

　　忽然鼻尖一酸，心中备受感动。想起了年幼时夕阳下，外婆踏着三轮车载我们兄弟俩回家的一刹，粼光闪闪的湖泊映射出外婆对我们真挚的爱。也想起了我没有赶上晚餐时，桌上总有一份特意为我留的豆腐，那也是我一生中最喜爱的佳肴。

　　炊烟融入月色，降下无限的温柔。外婆对我们兄弟俩说：“你们两个小家伙帮我敲敲背，每个人一百下，看看谁敲得多。”我们以为是游戏，就拿出实力拼命给外婆捶背，敲得外婆浑身疼痛……

　　后来，我们长大了，回家的机会变成了奢望。我住在东瓯的岛屿上，望着家的方向，不停想象：外婆身体还好嘛？那个指引我回家的烟囱还在嘛？一切是不是仍像当初一样？

　　“离家似已几十日，满心想念思乡愁。

　　梦中呓语声声你，欲回翠谷汶溪周。”

　　终于，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了养育我的家，却发现它不再一样。外婆的身体出现了一点状况，要吃很多的药。陈旧的厨房变得新颖，装饰充满了现代感，我再也找不到那一团团窜动的火焰和一朵朵腾飞的炊烟。我害怕，失落，又无能为力。我好像失去了很多的东西，哦！没错，我失去的是我的童年，是与外婆在一起的光阴啊！

　　“帮外婆敲一下背，肩膀有点酸酸的。”外婆对我说。

　　我坐在外婆的后面，看着她佝偻的背，抬起手轻轻敲着。每敲一下，便让我想起自己曾经的模样，原来是那么的幼稚。我摇摇头，不再去想，至少要趁着现在，好好陪伴我的外婆……

　　此时，我的思绪枯竭，想不尽感恩的辞藻，因为外婆的爱依然在，与那记忆中的灶台不断释放，用生命的光亮，涌现一朵两朵，炊烟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