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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衣服

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3年02月03日 09:16:47

  胡燕琴

  总想起那件浅绿色的棉袍和那个下雪的正月初一。那一年临近过年奶奶的裁缝铺特别忙,忙得都忘记缝制我和大妹过年的新衣服。大年三十,拗不过我们,才急急地带我们上宁海城区。

  那时我们乡下的普通百姓买衣服都在小商品市场,在城区水角凌的地方。长长的街道曲曲折折地延伸,两边是商铺,是一家家有字号的店面,一间房或三间两间房成一家,卖的商品相对高档,价格也高。我们光顾的一般都是临时搭成的简陋的铺子,几张长凳铺上木板就是一个铺子,商品倒也琳琅满目,箱包鞋袜衣服裤子被子枕头,一应俱全。

  我和大妹雀跃着,沿街走沿街看,有刘姥姥看大观园的感觉。问了几件衣服也试了,不是价格太高就是对衣服不满意,奶奶说了,再不挑好今年过年就不穿新衣服了,那哪能行,哪怕不合适过年也得有新服穿。还是大妹眼尖,看到了一件粉粉的长棉袍,这种棉袍的填充物不是平时用的棉絮,是当时时兴的丝绵,较棉絮来得轻来得软,有很好的触感,再加上还有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大领子,可竖起也可翻开。大妹一穿上自是喜欢得就不肯脱下了,嚷嚷着自己成雪娃娃了。大妹自小就长得好,想着粉色的衣服配白皙的肤色,定是好看的。我也试了大一码的那件同一款式浅绿色的长棉袍,棉袍确实长,一直到脚裸,衣服确实轻也暖和,有种裹着棉被的感觉。奶奶叫我们脱下,说下雪天穿它才好看,平时我们南方的天气并不适合穿。铺子的卖家看到我们姐妹挺喜欢的样子,鼓吹着各种好,瞧这颜色,瞧这面料,瞧这针脚。对着一个老裁缝说这针脚,闭着眼睛说着外行话,现在想来有外行忽悠内行的笑话。奶奶是疼我们的,也知道这衣服质量的粗劣,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还是买下了这新年的衣服。

  于是,我们就盼着正月初一能下雪,下一场大雪。天空倒是不见了太阳,暗了下来,成了清冷的蟹壳青。下午的光阴一寸一寸地挪移着,天空始终是青灰色,平静得很,一个下午就这样一寸一寸挪移着过去了。吃过晚饭,天色暗沉了下来,起风了,风吹着窗户扑啦啦地响。我们还是执着地站在窗边,推开窗一次次看,一次次伸手去试探,一次又一次问爷爷奶奶问爸爸妈妈,终是失望。很晚了,新衣服也叠齐整放在枕边,几次奶奶催我和大妹睡下,哄着我们明天起来就会看到大雪的。将信将疑地躺下,沉重的眼皮架不住疲倦,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我在想我的梦里也会是穿着浅绿色的长棉袍咯吱咯吱地走在大雪中。

  “起床了,下雪了。”恍如还在梦中,可确乎言犹在耳,是奶奶的声音。比按铃还快,俩姐妹一骨碌就穿好新衣下了床,便跨步来到了室外。山林屋宇,台阶地面,高高低低,一白无际。飞花轻絮般的雪在下着,在不疾不徐地下着,我们欢喜得喊着近乎颤抖的声音扑向雪的大地,奔着跳着舞着,肩上身上头上皆是飘落的雪花,一红一绿的两个略显臃肿的点,融入这白茫茫的雪中,就像是圣诞节明信片里走来的两个雪娃娃。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过年能穿得上新衣,寻常时节也能穿得上新衣。穿新衣不再是生活中不可及的奢侈品,但过年穿新衣却成了过年的一种仪式,一年一年地沉淀下来。我想,哪怕我很老了,我也会保存这一个仪式。

责任编辑: 林琪    稿源宁海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