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飞

　　纪念方孝孺诞辰666周年

　　车队巡过长三角，整整三天

　　后人寻访方正学先生足迹

　　这是一次从死亡到诞生的逆行

　　当南京雨花台成为最后归宿

　　木末亭下一直没停止过风声雨声

　　哀国忧民之声凝结在血迹石上

　　这声音也在陵南谷四空回响

　　桃花溪畔方家祖训，骨质中的铁

　　宁折不屈，傲立宁海这块土地

　　寻访者不知是否找着了根脉源头

　　浩浩荡荡队伍，高喊正学之光

　　方氏宗亲们发誓用终生守护

　　六百六十六年前的降生地

　　照射着同一轮太阳，溪上方

　　我隐隐觉得它有太多不同寻常

　　背山面海，当年方孝孺视野开阔

　　治国平天下韬略，胸襟中抱负

　　绝世文章，至今仍像金子般闪亮

　　在溪上方村方孝孺纪念馆

　　断垣残壁，挖出石块尚有血迹

　　这溪上方村曾是杀戮代名词

　　株连，祸及族群处置方式

　　后世会不会照样如此呢

　　把这些深埋的记忆取出来

　　放置纪念馆角落。有股淡淡的

　　血腥味，从讲解人话筒流出

　　掠过眉梢，又被空旷的风吹走

　　瞻仰者惊讶地馆内穿过

　　出口处，排列着前朝的颂词

　　他们是帝王、名臣和文人雅士

　　众口一词，忠耿于斯共鸣

　　悲壮交响的声音，金钟碑碣

　　我走过，脚底似乎触碰到骨骼

　　坚硬，又似乎长方形物体

　　磕擦到脚掌心，尖锐痛楚传上来

　　这块方家祖居地一直蒙遮悲愤

　　漆黑夜里透出呜咽的低语

　　纪念馆收拢了天下硬器，才镇住

　　溪上方，正学之光源源照亮

　　方孝孺夜宿桑洲

　　弯弯盘山路之下，凉爽清溪水

　　流经桑洲，萦绕山民们梦乡

　　你仰望那轮皓月，已三更

　　仍未有睡意，牵挂明天那场赶脚

　　在灵江边巾山双塔高耸的地方

　　邀约临海，文友们把酒纵论

　　天下，把才情搬运到高山之巅

　　羽扇纶巾，方孝孺心怀深虑之论

　　以为兵革不复再用，纸上策对

　　大明得以长存。今夜在古道暂歇

　　乘兴写下《夜度桑洲驿》七绝

　　又沿着溪岸踱步，西风刮紧

　　这六百四十年前先生行踪

　　在石垒的井里，仍残留着倒影

　　贺卢原质高中探花郎

　　捷报传来，田洋卢整个村庄沸腾

　　村后大溪哗哗响，铜锣铜钹

　　从台州府敲下来，从桑洲古驿道

　　向你表哥卢原质家祠的方向

　　一甲赐进士及第，高中探花郎

　　族亲的荣耀，让方孝孺激动不已

　　近来文运属天台，鸿雁传书

　　贺诗中把喜悦的心羽插上

　　此刻表哥定然神采飞扬，脸颊

　　有酒的香，闪着迷幻与遐想

　　仿佛太祖在给读书人打赏，给你

　　注入兴奋剂，那是洪武廿一年

　　欣然命笔，彻夜无眠中联翩浮想

　　怎样把文韬武略，货与帝王

　　洪武十五年的巾山之夜

　　竹篾做的法船，向灵江下游飘走

　　水灯点点，天上繁星一样多

　　照见古人的那轮明月升空

　　诸友登上澄清石阶，盂兰盆会

　　属于白天超度，今晚属诗酒

　　江山万里，纵谈千古时刻

　　方孝孺竟夕不眠，挚友们逸兴

　　疏钟响，在同一个频率共振

　　在巾山顶如此畅怀，雅集

　　自东坡登黄鹤楼后三百年所无矣

　　东方渐曙色，诗情高潮未褪

　　这是一场心灵与青春盛宴

　　相聚洪武十五年，于台州府地

　　十五年后你去汉中，仍念念不忘

　　石镜山

　　我们远处眺望，心中的山

　　石镜，冬天被雨水擦得锃亮

　　北坡硬硬秃岩，反光映照

　　正学先生久久地凝视，思考

　　人活着，能够让一种精神传递

　　穿透岁月雾障。思虑深处

　　也是对未来与即将到来的预言

　　对着这座山，千万年的静默

　　就知道，岩石坚毅已胜过史书

　　风一样飘过朝代，在它面前

　　脆弱得如同一页薄薄的纸

　　薄薄日子，有多少人在虚度着

　　而现在，秋阳下的柴草这么茂盛

　　石镜山暂时遮蔽，像在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