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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爹爹

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3年06月02日 09:22:23

  朱邦安

  在与病魔顽强抗争多年以后,在他亲手打造的房子里,在亲人的陪护下,我的老岳父安详地走了。

  走在一个家乡瓜果飘香、麦粒金黄的季节。这也自然成了一个让我们难忘的日子:2023年5月9日10时30分。

  遵循妻舅的叫法,我喊岳父为爹爹。记得上次因爹爹而写文字,是2018年9月,是一篇描写长街镇石兰山石窟禅寺的小文,题为《宁海竟有这么好的地方》,其实这个题目源自爹爹看了我手机相片后的一句惊叹。那时的爹爹行走已多有不便,我们曾说等他好转后一起去看他喜欢的石窟禅寺、看造型各异的石刻群像。

  这场相约他老人家一定是充满期待的。因为爹爹本人也是小有名气的雕刻高手,缘起酷爱,观摩技艺他可以不远万里,何况近在咫尺的邻乡石窟。在爹爹的两层小楼房里,还设有专门的书画工作室,就算是当下,这也是十分时髦的。在我的眼中,爹爹的毛笔字乍一看,似乎并不咋的。再一看,却是有模有样。往细里品,竟有隐隐自成一家的味道。爹爹尤其擅长雕刻观音坐像,还有梅、兰、竹、菊,有一年,他还在屋檐种起各色菊花,开始,我以为只是为了观赏,哪知爹爹临花描摹,形神俱备,栩栩如生,简直叫人叹为观止。当年妻子陪嫁过来的床、柜子等物件,上面所有的雕刻图案都是爹爹亲手完成的,他精湛的手艺,硬是让这些普通家具平添了几分豪华。依靠这手绝活,爹爹还收了好几位徒弟,每每谈及这一话题,他满满的成就感与自豪感溢于言表。

  爹爹与徒弟们情同父子,逢年过节,徒弟们从四面八方赶回来拜望他,我也因此认识了几人。尤其有一位我们叫小芦阿哥的徒弟,在爹爹的灵堂前含泪默默肃立了半个多小时,久久不舍离去,实在令人动容,要知道他也已是一位上了年纪、腿脚大不如前的长者了。

  出生于1943年的爹爹,育有一子四女,曾每星期依靠一罐咸菜,风雨无阻往返城里与力洋古渡乡下,读过宁海中学,回乡里短暂教过书,还曾是一位保家卫国的退伍老兵。爹爹从未在我面前说起他能文能武的过往,我只是从妻子的只言片语中略知一二。爹爹是典型的农民中的艺人,他把自己的爱好变成了谋生的手段,当年靠着雕刻与漆艺闯天下、讨生活,常年奔波在甘肃兰州、青海敦煌、新疆乌鲁木齐、阿克苏、西藏林芝、内蒙古鄂尔多斯等全国多个地方,直至年底才回家与亲人团聚。但不管从哪里回来,他总会绕经上海,为的是给孩子们置办过年的一身穿戴。每一次他总会挑回两个大袋子,一袋装的是他手艺人的家伙什和自己的旧衣物,一袋则全部是子女们各式各样的新衣服。爹爹一辈子省吃俭用,却从不曾亏待每一个子女,每年孩子们总有漂漂亮亮的新衣服,穿出去走在村里每每成为最抢眼的存在,闹得乡里乡亲一度猜测他在外面赚了大钱。

  爹爹培养子女尽心尽力,但从无责备。有的只是一种有期望而不奢望的人之常情。也许是因为我的工作,爹爹是《今日宁海》的铁杆读者,更是电视《宁海新闻》的忠实观众,有时甚至连重播都不愿错过。他看电视,不仅关注内容,也关注那位编辑的名字。这些年,我去看望爹爹的次数不少,然而交谈的话语并不多。考虑到爹爹的身体现状,我们总是用关心的目光和真诚的笑脸,到他的床前打个照面,打声招呼,相互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简单。早些时候说得最多的也就是:抽一根吗?喝一点吧,基本不讲工作的事情。近段时间干脆玩起了猜猜猜的游戏,在一帮小辈的问候声中,让他辨认谁是谁,当我们笑着说,对了,他也会因自己依然具备这样的本领而得意。

  直到有一天,我和妻子晓红一起看望过他后,红刚转身去下厨,他竟然脱口就问我,红没有一起来啊?突然间,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在眼眶里打转。我猛然意识到,我崇拜的爹爹正在渐行渐远……

  在ICU病房的半个多月日子里,我相信爹爹是绝望的。医院只允许视频探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责无旁贷地送这送那,往医院赶了好多次,谁也不想留下太多遗憾。

  这一天,特别是几个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至今盘旋在我的脑海。明知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但真到了这一天,几乎没有人能够坦然面对,正是这种痛拼成了百味人生。

  爹爹离开我们的日子,烈日当空。我想,这大概是他对我们最后的期许:永保晴朗的心情,每天阳光生活!

责任编辑: 林琪    稿源宁海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