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

　　美食、悠闲，是成都给旅游者留下的两个美好印象，美食悦口，悠闲抵心，一切仿佛都值得重游。

　　成都作家李劼人的《死水微澜》中，有段文字专门描述邓幺姑从韩家二奶奶那里了解来的成都，“湖广馆是顶好买菜的地方，凡是新出的菜蔬野味，这里全有；并且有一个卓家大酱园，是做过宰相的卓秉恬家开的，豆腐乳要算第一。她知道点心做得顶好的是淡香斋，桃圆粉香肥皂做得顶好的是桂林轩，卖肉包子的是都益处，过了中午就买不着了，卖水饺子的是亢饺子，此外还有便宜坊，三钱银子可以配一个消夜攒盒，一两二钱银子可以吃一只烧填鸭，就中顶著名的，是青石桥的温鸭子。”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成都人对食物还是很讲究的。

　　刚落地成都的当晚，去了酒店旁边的一家胡记串串香店。晚上八点，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蓝中透着些将夜的气息，广场舞的音乐在路边喧腾，天气有些闷热，行道树一动不动，有人牵着小狗晃悠悠从身边走过。一家冰店的前院里，几个人斜靠着椅子，面前搁着冰碗，懒洋洋地闲聊，店里透出来的朦胧光束，打在他们脸上，折射出城市的温情，给予人慰藉。再往前走，掀开串串香的透明塑料门帘，里头说话声和室外的温度一样高亢，人人都很专注地对着冒着红油的沸腾锅子看着、吃着，然后，推杯换盏，一干而净。一张张紧挨着的小方桌、小条凳之间，人间烟火气息，非常真实，那桌上粘着的油腻，是鲜活日子的注脚，来不及完全擦去，便日日沉淀。不知道点什么串串，就看隔壁几桌都点了哪些，香菇、牛肚、鸡翅、豆腐……去冰柜里拿了要吃的串串来，下在沸腾的锅里，调一碗料，加香油，吃好，竹串投入桌上一个长圆孔内，边吃边聊，孔内串串越集越多，小朋友一根两根数着，还问，是不是按串算钱的。结果，吃好才知道，是称竹串重量来收费的，6个人吃了200多元，价格实在。第二日，小朋友又来吃了一次，直到返程前，还念叨着想吃串串。

　　外曹家巷的明婷饭馆是一家地道的川菜馆，连着吃了两次。不加辣的菜，也是风味十足。荷叶酱肉，肥而不腻，带着些荷叶的香，肉里又夹着些甜，慢慢细咂，才能感觉出来。铁板茄子，脆脆、甜甜，入口滑嫩。待红糖冰粉一上来，红的红，黄的黄，鲜艳之极，清爽之至，小朋友们一勺勺挖着，甚是热闹，一下子就一碗见底了，隔日，又在一片“哈哈”声里快速抢完了。脑花豆腐、饺子肥肠、风味土鳝鱼、醋椒千层肚、磁盘鸡……这些“硬菜”满满当当，辣味十足，带着土家菜的“憨厚”，又有着川菜的烙印，实实在在地下饭。店门口，摆着些小木桌，男男女女吹着大电风扇，呷着啤酒，聊着天，怡然自得，这自得是对自己的犒劳，是一天紧张奋斗后的肆意放松。走不多，下一个转角，一张张折叠桌边，又见这样酣畅淋漓的快意场景。斜阳下的成都，热辣辣的食物，冰凉的啤酒穿过长长的盛夏，时光悠然，食物适口，一切明朗舒畅。

　　又一日，下了峨眉山。就在一家峨眉院子的三楼里吃火锅，楼下空阔的舞台上，表演着川剧变脸，热腾腾的欢呼声里，大人、小孩全都被吸引了去，围着栏杆，向下看着，喝彩着，这顿饭也就多了几分热闹。饭后，闲走几步，遇见有卖脆李的，个小，碧青，咬起来脆甜脆甜的，带着食物的新鲜香气，是盛夏里的清凉口味，与往常吃到的李子全然不一样，满满一袋子10元，一直吃到返程那日，还后悔没有多买几袋。

　　汪曾祺在《四川杂忆》里写道：“在宽平的街上走走，使人觉得很轻松，很自由。成都人的举止言谈都透着悠闲。这种悠闲似乎脱离了时代。”真是贴切。在成都的一日，去武侯祠，忘带身份证，又打车返回酒店取，路上堵车，我有些着急，师傅倒好，安稳地和我说，着急也没用啊。在成都打了多次车，几乎没看司机有按喇叭催促、抱怨路况过，当真是好心态。

　　有一个上午，自由活动。去了武侯区的钟书阁，店内安安静静，有客人在大落地玻璃窗前静静看书，一位父亲在另一个角落给未识字的小孩读着书，声调柔柔的、缓缓的，不觉多听了会。书店也是挺随意，标着某位作家的书架格子里，杂糅着其他作家的书，总之，找起来，很费时间，但在那样慢悠悠的环境里，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好像就该这样。

　　返程那日，一个同事去了文殊院，买回了整整两大袋子的酥饼，还有几个同事买了几袋火锅底料。我们带走了能带走的美食，但那份悠闲呢，大概是留着欣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