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人彪

　　“小爱同学”是在9月的某一天来到我们家的。“哇——”新朋友的到来，让才上小班的双胞胎外孙女娉娉和婷婷欢呼雀跃。

　　“小爱同学”是一款智能语音类的电子产品，不到平板电脑一半大，有屏幕。使用的时候得先打招呼：“小爱同学。”它会答“我在”，接着就可以要求它做什么啦，比如：“播放贝乐虎儿歌”，或者“打开抖音”等等，它便回答“好的，请稍等”。娉娉、婷婷因此称它为“小爱同学”，一从幼儿园放学回来，就“小爱同学”“小爱同学”不停地咋呼，一会儿指使它唱歌，一会儿指使它讲故事，一会儿又在幼儿园刚学的《宝贝宝贝》《勇气大爆发》的儿歌旋律中载歌载舞，欢乐“大爆发”。

　　前些天去朋友家，他正在给小孙子喂饭，一汤瓢一汤瓢地喂，面前不过4岁的小男孩嘴巴随之一张一合，一门心思却都落在手中的手机上。朋友一脸的无可奈何，叹道，已经惯得没一点办法了，一日三餐没有手机颗粒不进，玩着手机怎么喂都行，哪怕喂的是一汤瓢“老鼠药”，他也张嘴。

　　有一次，娉娉、婷婷有点咳，我们带去医院做雾化。雾化室里小孩子不少，大的十几岁，小的估摸刚开始摇摇摆摆学步，但都不同寻常的“乖”，不哭不闹，他们一边做着雾化，一边都由父母伸着手臂为他们举着手机看视频，无一例外。这真是一道罕见的“风景”。过了月余，我们又带娉娉、婷婷去做雾化，发现医院对雾化室进行了“人性化”改造：四周墙壁上按照座位对应安装了一只只“小爱同学”那样的播放器，循环播放着动画视频。这倒是省却了父母们伸着手臂托举手机之累。

　　孩子们天然地喜欢或者说依赖电视、平板和手机等电子产品，是因为“里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有3个外孙女，大的外孙女小名叫月亮，已经读六年级了，每天早晨7点不到，我开车送她去实验小学。从家里出发到学校，一般情况下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在这段不长不短的路途时间里，我俩商定分别讲点什么。周一、三、五由她讲，二、四、六(送她去学画画)由我讲，并且“约法一章”：听讲的人耳朵不准“塞驴毛”(即无论对方讲的啥，都必须认真听，不许充耳不闻)。

　　每次轮到月亮讲时，她都会装模作样地征求“听众”意见：“外公，想听什么？”“随便啦。”她便得意地笑了：“那就讲原神吧。”

　　原神是一款网络游戏，月亮入迷到什么程度呢？我举两例。一是月亮的爷爷奶奶家在乡下，离城区半小时车程，不让带上手机，她是分分钟都待不住。暑假，她说想去陪爷爷奶奶住几天，她的那点小心思——喏，其实是路人皆知的啊。果不其然，她不下床，不换洗，作业本怎么带去又怎么带回来，在原神里鏖战了3天3夜后“兴尽而归”。二是月亮的生日快到了，她向妈妈讨礼物，要的是一套原神里一个叫刻晴的女孩的COS服。月亮妈妈考虑到月亮的数学成绩原来总是徘徊在70—80分之间，而这一次1—4单元巩固测试居然考了97分，进了一大步，算是奖励吧，就下单买了。生日那天，月亮穿上COS服，秒变“刻晴”，像从虚拟世界穿越而来，在商贸综合体西子国际“浪”了大半天，也是“兴尽而归”。

　　尽管我对网络游戏兴致索然，但我信守约诺，竖起耳朵听。她在游戏里的人物是一个女孩，名叫荧。荧流浪在几个陌生的虚拟国度里，跋山涉水，仗剑且战且行，历经千难万险寻找失散的哥哥。月亮的讲述并不十分流畅，时而有些许磕磕绊绊，偶尔竟会有稍长时间的停顿，我问：“怎么啦？”她回答：“我理一理脉络。”或者：“我重新组织一下语句。”我知道，在被禁止使用手机的学习期间，月亮自己在心里已经不止一次地复盘游戏过程，而且我敢肯定，每一次的复盘一定加入了新的构思，有了进一步的完善，那么，现在她讲解原神，是将游戏过程用语言的形式再复述一遍，这无疑是对她所学知识和语言存量的一次现场即时检测。从这个角度来看，网络游戏对写作能力的提高还是不无裨益的。

　　是的，网络和游戏不是洪水猛兽，我们生活在数字化、网络化的现代社会，谁都不可能置身于外“独善自身”，也不必因噎废食。对于孩子们来说，网络也不外是一条启迪思维和获得更多知识的可选之路。无须“恐网”和对网络游戏“零容忍”，只要区别对待、不放任放纵、有所节制。

　　一周以后，趁娉娉、婷婷去幼儿园，我们让“小爱同学”暂且“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