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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4年01月26日 09:07:14

  魏人彪

  一过了元旦,年一天天地近了,“回家”——就成了同事、朋友间和微信群里的顶流话题。

  市级机关的同事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热烈交流讨论出行方式,有选飞机的,声称飞机快;有选高铁的,高铁可以看风景,一路走一路大好河山,是免费的旅游福利;也有计划自驾的,说是一天开1000公里不在话下。个个兴高采烈,那份热切,那份期盼,溢于言表。

  我不由想起自己3个大年三十回家的经历。

  45岁那年,我从家乡宁海调到宁波工作,开始了为期整整15年的双城生活。我每周一早上驾车到宁波上班,周五下午4点左右从宁波出发回宁海。单程80公里,却总是觉得每次周五的回程仿佛是“加长版”,路途迢迢。有一年除夕,我忙到5点半才开车出机关大院,不料这一次,我不偏不倚结结实实遭遇了一场一年中的“晚高峰”!出城堵,高速公路秒变成“龟速公路”,也堵,进城照样堵。特别是一动不动堵在高速公路上,一条长龙般的红色尾灯灯光带绵延至遥远的前方,车窗外寒风飒飒,妻子的询问电话一个追着一个,心中的纠结和焦灼就像“堰塞湖”一样一圈一圈地漫了上来……

  80公里,我开了5个多小时。当我将车子在小区稳稳停妥,打开车门,只见四周远远近近烟花接二连三呼啸着蹿上天空噼啪炸响,开出绚丽而耀眼的礼花;央视春晚正在直播,主持人朱军、董卿热情洋溢的欢声笑语和欢快的旋律、喜庆的鼓点在夜色里敞亮地回荡;仰望“祥和楼”一扇扇窗户透出的一缕缕温馨灯光,那一刻,心中所有的块垒如决堤一样都在一瞬间一泻而空了。

  还有什么比“到家了”更治愈人心的呢。

  1995年7月—1996年7月,我在奉化步云集团公司工作。宁海至奉化不到40公里,所以我每天来回往返。早上,乘宁海至宁波的客运班车去上班,那时没有高速公路,班车走省道一级公路。我应聘时,正好步云集团搬到锦屏街道南山路塘下的新址,距一级公路奉化收费站仅几十米。班车途经公司,我叫停下车。每天下班,我就等在收费站出口,凡终点站是宁海或途经宁海的班车(包括省际长途班车),都一律招手示意,叫停搭乘。

  1995年除夕那天,下午3点余,我照例等候在一级公路奉化收费站出口拦车。没想到的是,每一辆驶出收费站的下行班车都像屁股后面有“吊睛白额大虫”紧追不放一般“嘀嘀嘀”呼啸而过,无论我怎样急切地张臂挥舞、上蹿下跳,驾驶员都视而不见。透过疾驰而过的灰朦朦的车窗,我看到每一辆车子里都是满满的,一定是连挪一挪插一只脚的空隙都没有了。

  公路的那一边,上行宁波的班车却空无一人,一辆接着一辆绝尘而去。

  我在凛冽的寒风里等了两个多小时。冬天是没有黄昏的,天一下子就黑了,那晚的月亮却特别亮,水银泻地,有点冷。我突然想起10年前自己在宁波市命题微型小说大奖赛中获得一等奖的作品。那次大奖赛的题目是《离下班五分钟》,我在构思时反其意而行之,写了一个上班时间只有5分钟的故事。

  我不再迟疑,快步走到路的那一边,拦下一辆上行班车,去宁波。是夜9时许,我终于踏上候在火车站广场的“宁波—宁海”的接站中巴。当中巴缓缓驶离广场,我想起有人曾经这样说过:人生不可错过两样东西,一是爱你的人,二是回家的最后一班车。

  不过,记忆犹深的还是1994年那一次过年回家。

  1993年12月中旬,我南下广东深圳特区。安顿下来不久,很快就迎来了1994年新春佳节。我和妻子商量,刚来,往返遥远,这个年我就不回家了。

  谁知腊月廿七下午,大表哥余岳来电话,说他到了深圳。大表哥是陪一个朋友到深圳一家企业谈业务的,事已办妥准备明天返回。当他得知我不打算回家过年,不容置疑地断然否决,不行,明天跟我们一起回去!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想离开深圳谈何容易,无论是机票、火车票,还是长途客运班车,早在半月二十天前就已发售告罄,一票难求!

  当然这档子事儿是难不倒大表哥的。他俩一合计,决定乘坐走沿海公路的市际或省际班车,一程转驳一程,一定能够到达目的地的。

  我们一路北上。车窗外掠过城镇乡村,掠过广阔的阡陌、森林,掠过如水的月色和高处闪烁的点点寒星。我不禁想起唐朝诗人王湾的那首《次北固山下》:“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在旅途中,诗人只能遥想家乡过年的热闹盛景,将心中的一腔苦闷寄托在诗中。又想起清朝词人纳兰性德的“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我想,诗人一定是孤身一人伫立船头迎风面对烟波浩渺、空蒙寂寥的河流,或者身居崇岭之间,遥望长袖善舞的漫漫前路,触景生情,惆怅、伤感甚至忧郁的情绪才会显得如此至深至浓,驱之不散,挥之不去。在他们那个年代,有多少远离故土的游子这种浓厚的乡土情怀、积攒了一年或数年的团圆愿望,往往最后都只能浓缩凝练在这平仄起伏的方块字中!有人说,家乡是游子回不去的人生序章。其实不尽然。尽管此时此刻我能真切地体味他们凄清悲凉、欲诉还休的那种心境,但我的心情无比畅亮,因为“明日又逢春”,我所有的相思、期盼、等待,都即将化为阖家团圆的喜悦和美好。

  就这样,我们转了5次车,马不停蹄走了近两天两夜,终于在大年三十午后到达宁海。

  无论离开多久、多远,无论身处何方,回家,永远是游子最愿意做的一个梦。

责任编辑: 俞枝秀    稿源宁海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