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懿

　　天寒地冻，抵挡不住人们对于过年的热情。随着日子的推移，年也离人们越来越近了。村子里开始变得更加忙碌起来，捣年糕、包粽子、磨豆腐、炒瓜子、熏香干、杀鸡宰猪、置办年货、悬挂灯笼、张贴春联，这一切都必须在大年三十之前准备妥当，迎接年的到来。

　　杀年猪是村里的一件大事。村里每家每户基本上都会养上一二头猪。一般都会在开春后从猪行里精心挑选心仪的猪仔回来，细心地饲养着，待到年底肉肥膘厚的时候再卖掉，用以贴补家用。只有少数几户家境富裕殷实的人家，不差这几个钱，养着就是为了杀了过年，目的就是图个热闹和吉利。

　　除了猪头猪尾巴留下用来祭祀，猪肉自家留下一些外，其他的都分给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猪内脏和猪下水当天就被做成了满满一大桌菜肴，用以犒劳杀猪师傅和村里帮忙的人。

　　经过差不多近一年的细心饲养，猪圈里的年猪早已肥得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主人把肥硕的年猪从猪圈里赶出，四五个青壮后生齐心协力，抓住年猪的四条腿抬上砧板。年猪的嚎叫声响彻在村庄的上空，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一时间搅得整个村庄兴奋异常。

　　孩子们比大人还要忙碌，跑东家，窜西家，一天到晚到处跑着看人家杀年猪，连回家吃饭都会忘记掉。直到父母一路寻找过来，揪着耳朵被拉回家去。

　　杀年猪只是少数几户人家的事，但磨豆腐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要做的事情。磨豆腐，先把当年收成的上好黄豆浸在水里，待到黄豆泡发得粒粒饱满澄亮后，放到石磨上磨成豆浆，再舀出来装进架子上的纱布中用清水过滤。

　　豆浆经过过滤后，豆渣全部留在了纱布里，而豆浆的精华却一点一滴地都滴落在豆腐桶中，洁白无瑕，身通体透。此时，就可以把过滤后的豆浆倒入锅中了。上灶烧开，用捣成粉末状的石膏轻轻一点，原先白花花的豆浆立马就变成了凝固状的豆腐脑。再把豆腐脑舀出装入豆腐箱里，滤净豆腐水，一方白白嫩嫩的豆腐便大功告成。

　　趁着豆腐成型之前，孩子们赶紧拿上一个大碗，从锅里舀一碗豆腐脑出来，撒上一把白糖，或加上一点酱油和葱花，美美地喝上一口，那种爽爽的感觉简直是不要不要的了。

　　捣年糕、包粽子、磨豆腐、炒瓜子、熏香干、杀鸡宰猪、置办年货，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事。孩子们过年的大事就是爆米花。平常时节，总有人挑着爆米花机，走村穿巷，拖长了声音吆喝：“爆——米——花——啦！”但一到年关，生意好了，就很少到村子里来。孩子们只得成群结队，背着玉米、大米和年糕片，走上四五里路到城里去爆米花。

　　城里有好几处爆米花摊，但孩子们首选的都是东门那位白胡子老倌。白胡子老倌一直以爆米花为营生，从满头青丝到一把花白胡子，这门手艺经营了几十年，爆米花技艺炉火纯青。关键是人又善良，幽默诙谐，深得人们的喜爱。

　　白胡子老倌坐在小板凳上，不紧不慢地一手牵着风箱，一手转着炭火上的爆米花机。当压力达到一定刻度时，白胡子老倌就会站起身来，用麻袋套住机口，左脚踏在爆米花机上，左手握住把手，右手用一根空铁管插进机口的开关，然后用有点夸张而又滑稽的声音大喊一声：“开——炮——啦！”胆大的孩子只用双手捂住了耳朵，胆小的则像受了惊的鸟雀一样呼啦啦地四下逃散。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团白雾从爆米花机口中炸开，喷涌而出的白花花的爆米花，被白胡子老倌利索地装进麻袋里。逃散开来的孩子此时又叽叽喳喳地蹦达回来，一窝蜂地去抢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爆米花，快速地塞进嘴里。

　　当孩子们把爆米花背回家的时候，大红灯笼已经被大人们高高挂起，火红的春联则在门窗上洋溢着满满的喜气，谢年还福的盘头也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了。

　　年的脚步越来越近，村子上空炊烟袅袅，家家户户热气腾腾。各种气息在空气中四处飘荡，刺激着人们的嗅觉和味蕾，弥漫成一种对于年的温暖瓷实的期盼。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晚上，村子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吃过年夜饭之后，大人们忙着准备春节的菜肴，还要把孩子们过年的新衣收拾妥当。过了今晚，就是新的一年。大人们要把春节里的菜肴和糖果糕点准备好。鸡鸭鱼肉，豆腐蔬菜，花生瓜子，桔子苹果是必不可少的，崭新的日子必须要有好的菜肴和好的零食招待客人和犒劳自己。这些菜肴和糖果糕点，不但是过年的底气，更是撑起一个家庭的门面。

　　大人们忙碌着自己的事，孩子们则和爷爷奶奶一起围着火盆守岁。村子里有一个习俗，就是孩子必须陪着长辈守岁。能熬过长夜，一则表示这个孩子有孝心，能体恤长辈；二则说明这个孩子有耐心，长大后能拥有一份坦然面对俗世的豁达和沉静。

　　寒冷的冬夜格外漫长。孩子们围坐在火盆旁边，吃着零食，熬着长夜。时间久了，也会觉得无趣，便缠着爷爷奶奶讲故事。“封神演义”、“聊斋志异”、“七仙女下凡”、“辟山救母”……爷爷奶奶轮番上阵，故事一个接着一个。漫长的冬夜因为有了爷爷奶奶的故事而变得深沉厚重起来。

　　直到午夜时分，第一声炮仗声在村子上空炸响，打破了寒夜的寂静。这是由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放响的第一个鞭炮。这既是旧年的关门炮，也是新年的开门炮，蕴含着辞旧迎新的寓意。

　　紧接着，家家户户的鞭炮声响成一片。腾空而起的烟花，璀璨绚丽，照亮了天空，浓重的硝烟味四处弥漫，把整个村子笼罩在人间烟火之中。

　　当新年的第一缕阳光与村子上空袅袅的炊烟缠绵在一起，当人们拱手作揖互道新年第一声祝福，当孩子们一身新衣怀揣压岁钱笑逐颜开的时候，你一定也感觉到了，新年的气息已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