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标

　　一次，与省委宣传部一位领导相聚在宁海。席间说到了宁海人的性格。这位领导本是一位画家，说起话来幽默风趣。不是浙东人的他，居然对宁海人的性格独有见地。他说，宁海人呀，XX！XX！他使用了两个口语化的俚语，顿时满座喷饭，哄堂大笑。我现在很难用文字写下这四个字，一是因为方言俚语，无法用准确的文字表达；二是毕竟有些不雅。但是，正如大家会心大笑之后的议论越来越深刻一样，忽然觉得这两个俚语竟能把宁海人性格的一个侧面表现得生动逼真，入木三分！让我这个宁海人，一个偶尔也在为宁海人的性格费点心思琢磨一番的人，觉得戏言其实不戏。

　　若把方言俚语书面化，或者加以分析，它的大约意思：一是有点傻，二是有点倔，傻是可爱的傻，倔是有悖时务、不合常情的倔。它是一种品性，不低头，不弯腰，倔头倔脑往前冲，即便前面是龙潭虎穴，也会闯一闯，冲一冲，全不惜身家性命；它又是一种精神，仗义，执言，硬气，刚直，为决定的目标可以不惜一切。这种品性和精神的核心便是执着。宁海人的执着是出了名的。这位领导说完这两个词后，又说，还要加上两个字：灵性！这便是完整的宁海人。他是美院的毕业生，在当年，他亲身感受过院长潘天寿的人格品性，潘天寿的人格魅力曾经感动过感染过一代又一代的美院学生。潘天寿绝对可以成为宁海人的一个典型，一个代表。这位领导兼画家大约是有感于此，才会有这番议论。其实，在宁海的历史上还有一批优秀杰出的人士，如不愿为明成祖草诏而宁愿被株连十族的明代大儒方孝孺，被誉为“青山不受折腰辱”的《资治通鉴》注释者、南宋史学家胡三省，因洋教猖獗愤然揭竿而起的王锡桐，一生追求理想、不惜血洒龙华的现代著名作家柔石等等，在他们的身上无不体现着这种硬气、灵性和执着的精神，一个个说起来都是响当当、铁铮铮的人物！但于“聪明人”看来，其结果又不免让人发出“XXXX”之叹。由此想来，这两个俚语加“灵性”之说还真是有点道理的。

　　一座城市或一个地区总是有一股人文精神支撑着的。人文精神是长期历史文化的凝聚，是代表人物性格的提炼，也是一方水土孕育的结晶。宁海位于浙东，倚山濒海，山海交汇的品格成了这方人民的明显特征。山水之灵秀赋予宁海人民特有的聪慧，山的刚强与海的宽阔又使宁海人获得强健的山海交汇之品格，因此便有如上所述的硬气与执着。

　　宁海原来属于台州，现在属于宁波。宁波人精明，能说会算，善于经商；而台州人则硬气，憨直，相对封闭。宁海位于两者之间，从发展的人文传统上说，宁海人获得了双重性格。它领风气之先，又固守于道义之传统。因此，我们可以说，它汇山海之品格，融甬台之文化。面对改革开放的汹涌大潮，商品经济改变着人的生活方式和生存方式，宁海人的聪明执着真是适逢其时，弥显珍贵。一如种子，遇雨露则发芽，逢阳光则灿烂。在新的时期，它会呈现出全新的意义，书写出全新的篇章！

　　现在全国各地都时兴提炼当地的人文精神，作为一个地区支撑经济发展的动力，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但真正要提炼好地域人文精神却非易事。我们都是中华民族一员，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便是我们各地人文精神的共性。我们离不开这个共性。如果大家都去提炼一个什么“坚忍不拔、开拓创新”之类的各地都可通用的精神来，岂非等于没有提炼一般？这样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精神，更像一个形式上的东西，缺乏实际意义，给大家也留不下什么深刻的印象，而真正具有力量的则是个性。只有个性才强烈，才鲜明，才有别于其他。比如说，一句简单明了的“敢为天下先”就把温州人概括得很精彩一样。当然，个性总是片面的。我们无法求全。求全的东西常常是四平八稳，缺乏生气的东西。我这样说，并不是赞成使用那位领导兼画家对宁海人的戏言，作为宁海精神的提炼语，戏言毕竟是戏言。我只是想，倘要提炼宁海的精神，千万不能忽视强烈的宁海人的个性。哪怕是“以偏概全”，哪怕是“抓住一点，不及其余”。从这一点来说，戏言倒是有启示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