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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家的自留地

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4年07月19日 10:02:50

  娄开宇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因为机缘巧合,西乡木匠的独子爱上了东隅道士的幺女,不久便有了我。

  我生在姥家,长在姥家,只知吃喝拉撒,不识稼穑辛苦。直到那年十周岁才回到老家。

  父亲曾经是县木材公司的正式职工,母亲在手工业社做临时工。三年困难时期精简下放,他们回到了老家务农。

  祖父的老屋,后水门有一条小水沟,过沟西行一里许,有一处叫“大湾”的地方,上部是毛竹山,下部是庄稼地。竹山作为自留山分给了我家和另外几家农户;庄稼地高高低低大小不等,鱼鲞一样晒在斑驳光影里,那是我家的自留地,大约有十几块。我家吃口多,除了爷爷和待字闺中的小姑,还有我那些每三年一个来凡间报到的弟弟,15年添了5个。老家穷乡僻壤,山多田少,村庄坐南朝北,光照不足,长期吃国家救济粮,自留地这条“资本主义”尾巴一直拖着未能割去。也因此成了我家6个葫芦娃的学农基地。

  自留地西边有一块长方形地块,曾经种过小麦,也种过蜀黍。麦苗拔节时,下道地大伯的羊群路过,总不忘抢吃几口,令人心疼不已。麦穗伸出了头,吐出金灿灿的光芒来;骄阳如火,一时三刻就秆黄麦熟。经验告诉我们:芒种无雨,紧割小麦两日半。割下麦堆,用柴绳捆缚,用冲杠一头一把挑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搬回家。吃过夜饭,借着月光,在道地稻桶上支起遮阳稻床,你一下我一下蓬蓬勃勃地脱粒,虽苦虽累,但想起新麦可尝——“麦来不吃米”,台州式硬气就上来。

  麦收之后通常是压番薯。记得有一年,薯苗是父亲自己在地窖里培养的,种了好几块地。品种有红皮白心的本地小种,也有出粉率高的外地圆种。本地小种藤蔓细长,产量不高,但口感极佳,至今难忘。

  翻番薯藤既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藤蔓过长,贴地处会长出细根,用力过猛容易拉断,影响叶片生长和光合作用。

  大湾中间有上下两块半月形洼地,适宜春种倭豆、夏种南瓜。洼地坡处环绕的狭长地块种着带状植物,斜插着木条子,夏季生长的叫带豆,秋季生长的叫八月豇。靠山一侧的菱形地块挂着水灵灵的羊角茄子,过了立秋一般就不能吃了,说是有毒。曾几何时,茄子地里冒出了几朵鸡冠花,亭亭玉立,煞是可爱。洼地里坎还有几丛苎麻,那是母亲的专利,每年春夏之交,总有那么一两天,收秆、脱骨、去皮、制线,妇孺们忙得不可开交。

  自留地东边小路坎头顶,有两段土质较好的地块,春种洋芋秋种萝卜白菜。在此我学会了使唤黄牛耕耙,也践行着诸多“小生产”活动。除了完成父母布置的日常农活,兄弟们总会忙里偷闲“直播带货”,见缝插针在地角落头种点自己喜欢的小东西,比如小青菜啦,小黄瓜啦,小辣椒啦,蓬蒿菜啦,小葱大蒜藠头株啦等等。尤其是在冬季,小青菜透骨新鲜,或炒菜或煲汤色香味俱佳,我们满坡满陇寻找别人家撒播的青菜苗,移植一些到自己的三坑两洼中,浇水施肥特别护理,乐此不疲。

  大湾的自留地在我的记忆中鲜活了几十年,直到父母进城,兄弟们背井离乡离散不定,直到老竹山侵袭旧山地荒芜难辨旧貌,直到那条“资本主义”的尾巴,自然退化无疾而终……

责任编辑: 张颖    稿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