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恍若自己昨日的故事
- 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4年10月18日 09:4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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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季远,宁海县桑洲镇人。出生于1976年,自幼双耳患重度感应神经性耳聋。曾长期从事木雕造像工作,文字是其理解世界的“声音”。
很早就知道王剑波老师出了散文集《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但是没有太在意,直到某天看了胡洪侠先生评论此书的《与自己重逢》,触动了我的心弦。再怎么着我也算得上半个文学爱好者,也曾有过一个“与文学纠缠不休的青春”,于是,果断下单购买了这本书。
通常,我拿到一本书后,会先看序言和后记,了解该书的梗概,以及创作缘起。这本散文集没有序言,所以我直奔后记。后记的开篇王老师是这样写的:“青春是一首诗。我在年轻的时候和许多文学青年一样,有过‘诗人梦’‘作家梦’。”我虽然没有做过“诗人梦”,但也有过“作家梦”,仅此一句,便有了共鸣。然后,我很随意地打开正文,不是从第一篇第一行开始读,而是翻到哪页看哪页,就像市场监管抽查样品一样,好产品一定能经得起检验的。这一看,感觉满纸都是乡音!我的心与作者的心一下子就拉近了,书中描述的很多场景,恍若自己昨日的故事……
看呐!在《记忆中的那缕炊烟》里,那个镬灶间里系着靛青色夏布“拦腰”在砧板上切菜的主妇,不就是我的奶奶吗?她手起刀落,动作麻利。奶奶不时地提醒我把柴推进一点,镬烧热一点;或者,烧得太热了,让我用火钳把柴火往“镬孔门口”拉出一点……
我记忆中的第一个生日,是奶奶为我做的一盘胡葱鸡蛋炒“麻糍圆”,这是长留记忆深处的第一道美食。(以前山里没有年糕,过年前捣的晚米麻糍,放干硬后浸在水缸里,要吃的时候拿一两块出来,切得像年糕条一样,我们叫“炒麻糍圆”。)我还记得,每到年底,杀了年猪后,就是煮猪头肉,然后让我跟着爷爷(有时候奶奶也一起)去“老爷殿”还愿。还愿过后的猪头肉,拿回家就可以享用了。这种仅放了点食盐煮起来的猪头肉,带有那种天然的肉香味,蘸着酱油吃,是我记忆中的另一道美食。现今,偶尔想吃猪头肉,熟食店买来的卤猪头肉,再也找不到儿时的那个味。
看呐!《面对低垂的稻穗》中,那个稻田里头戴竹笠,身穿蓑衣,右手扶犁,左手执着牛绳和“竹扫细”,驱赶着黄牛犁田的老农不就是我的爷爷吗?当犁头翻起新鲜的泥土,忽儿发现一条硕大的泥鳅,爷爷立马呼住牛停下来,伸出他那粗大有力的右手,往泥土里一插就抓住了泥鳅,转身递给我,喏!又一条。我赶紧摇摇晃晃地(翻了土的田不好走)把大脸盆递过去接着。
等到初冬的时候,山里冷下来了,就准备耙田种麦。爷爷会哄我一起去耙田,其实主要是享受那种“牛拉车”般的快感。到了田里后,给牛套上牛轭,爷爷先站上耙,左手执着牛绳和“竹扫细”,伸出右手把我也拉上耙,提醒我小心脚下的“耙铁”,让我抓着牛尾巴。然后,随着爷爷一声“嗬呿!”牛就拉着我和爷爷前进了,带着呼呼凉风,我满脸的兴奋。
再看呐!《难忘风中那盏灯》中,那位在冷风中守着摇曳的风灯卖甘蔗的老者,不就是我的外公吗?其实,我没有见过我的亲外公,我的亲外公在我母亲还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但是,外公有个兄弟,也就是我母亲的叔叔,我们姐弟都叫他外公。外公倒插门到对面的三大村,和他的女儿(也就是我的阿姨)开着一爿小店。每逢“老爷殿”做戏,外公会挑着“米箩”来摆摊,卖一些几毛钱的香瓜子和甘蔗等零食,每次见到我,总不忘往我的手里塞一把。
还有,《老宅里的守望》中,那个双目失明、身形枯干的“花眼婆”,像极了我的外婆。我的外婆早早守寡,后来又因白内障成了“花眼”。我们家早年也和外婆、舅舅住在一起。小时候不懂事,我和弟弟经常和外婆吵架。不过,我外婆相当乐观,她没有造过“三层楼”,在那个年月大山里根本就没有三层楼。
还有呐!《炮声相伴的日子》中,那个在采石场挥舞铁锤打石头的师傅不就是我父亲吗?我父亲是个包工头,也是一个很出色的匠人,不但会做泥水、打石头,还会木工、箍桶,也能吹喇叭、拉胡琴。父亲干活的时候,手中的工具起起落落、抑扬顿挫,有一种节奏美。
我曾在暑假里来到父亲的工地,给那些打石头的叔叔伯伯们送过茶,亲眼看过他们是怎么打炮眼的:一个年纪稍大的伯伯把钎,两个身材精壮的叔叔挥锤,抡起的大铁锤总能精准地落在炮钎的顶端,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每敲一下,把钎的大伯就转动一下炮钎……
那大铁锤——我们叫“炮杵”,长长的手柄是用老毛竹剖开的竹片做的,一共四片,两两相对,这样的手柄有很好的柔韧性,抡起来成一条弧线,像沉甸甸的扁担,这样可以避免铁锤敲击炮钎时产生的回弹力。若是用硬木做手柄,不用几下手臂就会被震麻。智慧在民间。
还有,还有呐!《在那高高的冠峰山上》,“五七中学”让年轻的王剑波心里萌发了文学的种子,他写剧本、创办油印校报。其实,三十年前,在宁海山河岭的那个地方,有一所学校叫“宁海县第三职业高中”,学校的后背也是连绵山峰。我就在这所学校里读书,十六七岁的年纪,也曾激情飞扬,给学校语文教研组的老师写了个小纸条,希望能恢复校文学社。不久,一位李老师把我们几个爱好文学的同学叫到一起开会,宣布恢复已经停办的校文学社,并且一致推荐我担任社长。李老师也是用写纸条的方式告诉我这件事,我一时诚恐诚惶,但是又找不到推卸的理由,本来就是我提的建议嘛。所以,我也就初生牛犊不怕虎应承下来,一个人既刻蜡纸又油印,创办了一份名叫《幽兰》的校报。虽然这份校报显得生涩、稚气,但它却是我的第一份“事业”。此后,无论身在何地,文字都与我纠缠不休。
哦!还有《乡村学校》,那种几个年级挤在一起的复式班,我们这些70后都经历过。我的小学原本在里岙坑,名叫“宁海县麻山乡联合小学”,是里下王和里岙庄两村合办的。因老校舍成了危房,学校搬到了村里的社屋,其实社屋也好不到哪里去。在那里,我们学会了加减乘除、遣词造句;知道了董存瑞、罗盛教、黄继刚等英雄故事。
还有!还有!老家桑洲的人情风物、青少年时代的求学经历,农场插队的艰辛日子,王剑波老师在这本书里一一叙写……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上山下乡、没有上过“五七学校”,但是所有这些事仿佛就在昨天,仿佛触手可及。
这本散文集分为三辑:“乡音乡情”“风的痕迹”“大地行吟”。作为王剑波老师的同乡,作为一个草根阶层的山里人,相对来说我更喜欢前两辑,篇篇都充满乡土气息。当然,不是说第三辑不好,而是我缺少作者那样的高度,他脚尖触及的一些地方对我而言又略显遥远。
我不是评论家,也不懂文学,写不出那些专家式的评论。我看一本书,首先看它的文字能不能打动我、能不能吸引我读下去。散文集《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实实在在地触动了我的心弦,我将它放在床头,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要看几页才能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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