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南

　　中国大陆研究方孝孺的学术专著，赵映林先生的《方孝孺评传》是第一本。此书撰于1996年，与王春南的《宋濂评传》合为《宋濂、方孝孺评传》，共40万字，收入匡亚明校长主编的《中国思想家评传丛书》，由南京大学出版社于1998年出版。以后重印了几次。

　　《方孝孺评传》脱稿后，赵映林先生继续孜孜矻矻，深入研究方孝孺生平、功业、思想、精神，积二十余年之功，著成《方孝孺大传》一部。

　　近二十年来，方孝孺研究虽然没有成为学界热点，但渐渐升温。2002年6月24日由南京市雨花台烈士陵园管理局与浙江省宁海县政府在雨花台联合召开纪念方孝孺殉难600周年学术研讨会，是一个标志性事件，说明各界对方孝孺研究的重视。宁海县政府还举办了“方孝孺读书节”，修建了“方孝孺纪念馆”。方孝孺众多后裔均十分重视继承、弘扬先祖方孝孺的精神，“正学书屋”、“方孝孺研究中心”、“方孝孺纪念馆”、“方孝孺网”等等渐次建立，并成立了方孝孺研究会。高校的教师和研究生也开始关注方孝孺研究。赵映林先生的《方孝孺大传》的出版，必将对学术界的方孝孺研究起到强有力的推动作用。

　　赵映林先生这部《大传》，字数是他的《方孝孺评传》的一倍，60多万字，容量很大。胡适先生谈到年谱的写作时，提出了一个要求：“完备”。他说，叶恭绰的《梁士诒年谱》，写得“完备”，看了喜欢。赵映林先生的《方孝孺大传》，用“完备”二字评价，并不为过。书中有关方孝孺思想、生平、事功及对后世的影响，史料罗列详备，分析、论述详博，并且文字生动流畅，读了大有裨益。

　　《大传》对方孝孺成长及思想形成的历史场景，作了全面、生动的阐述，以便读者更好地把握方孝孺思想形成的时代背景，从而理解其思想。并将他的思想置于儒学思想史与学术史中进行观照，以厘清其思想源流与地位。对方孝孺的理学思想，法治观念，政治思想中的民本思想、制约君权观点，及实行井田制的主张等，都有清楚、明晰的论叙。《方孝孺评传》限于篇幅，不得不略写某些重要内容，这次撰写《大传》，做了全面论述，主要是“小学”修治说、正统论史学观、师从宋濂的情况、在家乡的教学、在汉中以及为蜀王世子师、谱牒学理论、乡村自治设计等内容，以力求完备、详赡。

　　《大传》对方孝孺辅佐建文帝厉行改制，一改朱元璋统治时代的严酷，作了详尽的记叙和论析。建文帝不拘守先祖朱元璋亲自制订的大明律，认为此律较前往往加重；实行宽刑狱，赦疑狱，取得了显著实效。又推行政府机构改革，裁并州县，精简机构，纠正重武轻文倾向，提高尚书的品秩、地位。宣布独子不再从军，减免苏州府、松江府重赋，免除欠赋和荒田租，减轻人民负担。短短几年，据说在一些地区出现了“家给人足，外户不闭”的局面。其中有方孝孺的一份功劳。可惜建文帝的改制被朱棣发动的“靖难之役”打断了。

　　《大传》全方位介绍了方孝孺对后世的影响，主要是政治思想中制约君权的理论，以及他的殉道精神；并提出了自己不同于前辈学者如沈刚伯的观点。赵映林先生认为，方孝孺最主要的突出贡献，一是政治思想中对君权制约的阐述；二是法治思想中的“立法利民”；三是他那蔑视威权、否定“朕即国家”的专制，忠于信仰铸就的“威武不能屈”，不向暴力低头、彪炳史册而不朽的殉道精神。其政治思想对后世黄宗羲、王夫之等人的反专制思想的形成，有一定程度的影响。而方孝孺敢于指责篡权的逆臣朱棣，不为他所用，不向他低头的誓死不屈的精神，更影响了后世无数的批判专制主义、反专制统治的志士仁人；而以身殉道精神的影响更超过他政治思想对后世的影响。朱棣杀了方孝孺，以严刑峻法尽毁方孝孺思想，但这个目的显然落空了，邱濬、王阳明的出现就是最有力的证明，更不用说明末清初时期以黄宗羲、王夫之、顾炎武为代表的一批思想家的涌现。

　　赵映林先生说，方孝孺继承传统，在继承中创新，但他构建的思想体系未能超出、突破程朱理学的藩篱和框架；虽然其中颇多创见，有发展，并对明初之后的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相当的影响。我赞同他的看法。

　　(序言有删节。作者系江苏凤凰传媒集团编审(教授)，著名学者、历史学家、书法家，主要著作有《宋濂评传》《百年风云》《读史启悟》《王羲之书法》等十几部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