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能平

　　孵小鸡，如今的年轻人可能未曾亲眼见过。可在三十余年前，村里家家户户会孵小鸡。

　　孵小鸡当然要用到鸡蛋，但这个鸡蛋是有讲究的，要看是不是受精蛋。那时，如果家中没有大公鸡，就会拿着鸡蛋去有大公鸡的人家换受精蛋。

　　孵小鸡靠的是母鸡的体温慢慢使受精蛋胚胎催化孕育，时间一到，小鸡就会从蛋壳中破壳而出。因此，有了受精蛋，还要看家中是否有已放孵的母鸡。母亲说，放孵的母鸡，就像人中了暑一样，软绵绵、病恹恹，赖在地上不想动。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只母鸡可当“鸡娘”了。

　　母亲赶紧用破竹箩、破草席、碎棉絮、稻草等物，为鸡娘垒造“安乐窝”。安乐窝中放一些受精蛋，蛋的数量视鸡娘的体型大小而定，七八个到十来个不等。记忆中，这只安乐窝总放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鸡娘坐窝后，还会在安乐窝上盖一个竹罩，免得有老鼠惊扰。

　　“轻轻脚，吃白米。”那些天的晨昏之际，鸡娘排粪、喝水、吃米后回到安乐窝时，母亲总会轻轻地与它说话。确实，在坐孵过程中，有些鸡娘毛手毛脚，极易把受精蛋踩碎。如果踩碎了，不仅浪费了一只蛋，流出的蛋液还会粘到别的蛋壳上。那时，就要把粘了蛋液的蛋，一只只擦干净，再放回去。

　　“孵小鸡，最快了，二十天就可出壳了。”那时，母亲总这么说。不过，快归快，有些手续还是必须要做的。特别是到了十来天时，母亲会把受精蛋取出来，一一在白炽灯下照。受精蛋很神奇，有了十来天的孵化，透过灯光就可看到一点点黑影。但也不一定个个是受精蛋，母亲一边照灯，一边说这个是“淡子”，然后把“淡子”留了下来，不再放回安乐窝。

　　那时的母亲，白天很忙，要下地，要做饭，要喂猪，但不管怎么忙，到了晚上，在灯光下验蛋的工作总是亲力亲为，不让我们插手。当然，除了母亲的人工干预，乖巧的鸡娘也会不时地用鸡喙抵着蛋，一个一个地翻转，便于体温传递。人有母爱，鸡娘也一样。

　　半个月过去，受精蛋中的小鸡影子更加清晰了。再过不了一两天，蛋壳上就会慢慢出现裂缝，接着又过一两天，就会听到“噗噗”的啄壳声。有时也有“早产儿”，会在第十九天就破壳而出。到了第二十天，安乐窝中会跳出一只只毛茸茸、湿漉漉、颤颤巍巍的小鸡来，很可爱。过不了多久，鸡毛干了，脚爪硬了，一窝的小鸡就会欢快地跟在鸡娘后面找食去了。

　　我不知道母亲是从何时学会了孵小鸡的技艺，孵蛋、养鸡、生蛋，也许是在外婆的耳濡目染下，掌握了其中的诀窍，

　　“妹，你鸡蛋自家不吃啊，老是拿来卖。”“家里鸡蛋多，吃不完。”这是那些年母亲与隔壁村小店阿婆常说的话。直接说不舍得吃，母亲会觉得没面子。那时，家里有七八个人，书包袋有好几只，只靠父亲当半脱产乡干部的30元月薪，肯定杯水车薪。虽然那时的鸡蛋很便宜，但一个一个积攒起来，可以解决我们读书的部分伙食费……

　　当然，鸡蛋的用处很多，除了家里人吃之外，也是招待客人的重头戏。主人端上一碗糖水煮蛋，里面卧了四五只鸡蛋，那你就是贵客了。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的姑娘出嫁了，送二三十只鸡蛋，也算是一个礼数了。

　　除此之外，直接将小鸡养大出售，也可以贴补家用。逢年过节，鸡毛还可以兑糖，能让我们这些小孩子开心不已。

　　那些年，母亲用一双勤劳的手，孵化出一窝又一窝的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