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人

三月，鲜嫩的词汇

　　从现在开始

　　我的心情与清澈溪水一起

　　进入苏醒的杂草，岸边的芦苇

　　长出了一些春天的意思

　　这些鲜嫩的词汇

　　看见阳光还有些刺眼

　　野地上的艾草，草头，马齿苋

　　小心地发言，憋了一冬

　　嘈杂的声音七嘴八舌，漫过田埂

　　踏青的人们走过，正好没过脚踝

　　或悲或喜

　　这些来自泥土深处的心声

　　原来还卷曲着小拳头

　　春天的火气是包不住的

　　三月里，柳絮的意见最大

不居

　　早点出门吧，趁时间尚早

　　怀抱一大堆光阴，腋下夹一本书

　　在面湖的长椅坐下

　　时光不居，风景不染纤尘

　　柳叶长出半拃春光，等你很久了

　　柳树已经想了很久了，要说的话

　　在一场春风来临时，脱口而出

　　杏花吞吞吐吐，风一来她就这样

　　三月的野地，开篇就是诗眼警句

　　藏不住的秘密，一朵花的黄昏

　　被蜜蜂和蝴蝶一次次围观

　　这时，我翻开的书被风吹了一下

　　那些平庸的句子，顿时活了起来

春天的事物带有偏旁部首

　　春天里，山梁的肩膀

　　柳树桃树的肩膀

　　云的肩膀

　　总之，自然的肩膀

　　都很松弛

　　雨的关节，小河的关节

　　水的关节，风的关节

　　总之，与温暖有关的关节

　　都很活络

　　大人放松，小孩子放松

　　脸色放松，目光放松

　　总之，人们的双手

　　要么伸进裤兜

　　要么搭在假日的肩膀

　　该晒晒太阳了

　　这些带有偏旁部首的精神

　　和物质

　　到湖边和乡野走走

看见园丁在整捉花坛

　　在街角，一群园丁正在整捉春天

　　他们用小小的锄头

　　刨开狭长的泥地

　　整理泥土，捉来春花

　　在城市的柏油路边

　　把上级的蓝图种下来

　　交通要道上，花枝招展

　　他们的家在千里之外的乡野

　　谷雨时节

　　山乡的秧苗已经有半尺之高了

　　此刻，老家的新农村鸟语花香

　　农机发出的声响，是莺歌

　　成群的植保无人机在秧田上空悬停，是燕舞

　　园丁总是离不了泥土，在家乡耕田

　　在城市也是耘土

　　他们脚边的泥土

　　在农村时留给春雨

　　在城市，交给高压水枪冲刷

　　他们边干活，边用乡音聊天

　　这些花花草草，和农作物一样

　　最喜欢听方言

清泉山上

　　下午三点的清泉山，西斜的阳光

　　身影在脚跟，跟随一路

　　影子总是比时光走得更快

　　拉得更长

　　泉水也很急，匆匆赶路

　　到山下等我

　　山岗上鸟儿的啼叫有一声，没一声

　　我来与不来

　　鸟鸣都是尘世间的一部分

　　寂静的山林，大好年华

　　清泉山在这里隐姓埋名多年了

　　多年前的桑园，此刻十分安静

　　山坡种满了红豆杉，红豆一粒一粒

　　曾经红极一时

　　有的已经被鸟儿啄食

　　有些事情，红起来快遗忘起来也快

　　就像山岗上的晨曦，和晚霞

　　日脚很短

　　我愿意在这座山上结庐

　　与山花为邻

　　一圈篱笆就是朋友圈

　　每天总是半开半掩

　　三两声鸟鸣，时有时无的泉声

　　偶尔回几个信息

　　或者做一棵桑树

　　养一席一席的蚕蚁

　　让生活的脚底有点痒

雪坡村马尾松古树群

　　今天，我怀揣春风翻山越岭而来

　　雪坡山顶的古松默不做声

　　乾隆年间种下的马尾松

　　等了我二百年

　　我来此地，已经想了多年

　　今天赶来，我看到满山的马尾松

　　树和我的脸色明亮起来

　　树丛住着很多主人

　　小兽、鸟儿，虫子

　　还有一些荆棘丛

　　树长在山岗，挺拔的身姿

　　给了村志和村民很多启示

　　时间的针脚在滴答滴答响着

　　松针覆盖在山上，像英雄的足迹

　　松树老了，就埋藏在这座山冈

　　有的成为岩石

　　那是树丛中的佼佼者

　　下山的时候

　　我的腿被刺丛划了一下

　　血渗了出来，我谨记松树的提醒

　　回到家里

　　我看到母亲的环保布袋里

　　装了满满一袋松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