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来看柿子
- 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5年11月07日 10:3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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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红梅
手机响起,屏幕显示熟悉的短号——665,那是我妈来电。
“柿子红嘞!下午有空伐?好来拍照相嘞——”手机那头,妈把尾音拖得老长,满心的欢喜根本藏不住。
“哦——哦——好咯,来咯!”我笑着应下,心底涌出一股暖意。
老家在省道边,门口东北角是块方正的大菜地,一年到头,各种蔬菜一茬接一茬,常年透着鲜活的绿。
陆陆续续地,四角种上了树。路口是一棵樱树,三四月间繁花满枝,如云似霞,风掠过便落下漫天花瓣雨。屋子墙根下是几株藤梨,七八月的黄昏,在藤梨架下吹吹晚风,守着头顶上的小青果慢慢长大。还有月月桂,树如其名,每个月都爆出簇簇米粒大小的黄花,屋子里进进出出时,鼻尖总有淡淡的甜香萦绕。
柿子树呢,在最边上的角落,个矮枝细,连着几年只长叶不结果。不知哪一年突然开始挂果,后来就成串成串地结果,一堆一堆地挂在枝上。
那些年,老妈总念叨着:“柿子得早点摘下来焐着,过几天就会软,等你回来刚好能吃着,挂在树上要到啥时候吃也不晓得。”所以果皮才透出一点黄,老妈就忙着摘了。那些在竹篮里的柿子褪去青衣,换上了温润的橙黄,一捏,果然软了,撕开皮一舔,没有涩味,只有清甜。
去年秋天,我看到柿树只剩绿叶时,随口提了一嘴:“妈,以后别摘了,让柿子在树上多挂一阵,我们吃不了多少,再说,柿子吃了也没啥好处。”
老妈听了,接了句:“好咯好咯,下一年不摘了,就在树上到红为止!”我妈,操劳了一辈子,一天到晚忙这忙那,丰收的果实天天在眼前晃荡不去采摘,这内心有多煎熬。就说院墙下的枇杷,几乎没黄透就已告别了枝头,藤梨也是又青又硬时就离开藤蔓,它们都早早地落入我妈的篮篮篓篓。
所以早上她在电话里说柿子还留着没摘时,我是颇有些诧异的,想着:妈到底是年纪大了,耳根也软了。
回家的车程半小时左右,车子穿过隧道行驶几分钟,那幢房屋,那片菜地,那一树的点点金黄依次出现在视野里。待车子一停下,我飞奔进屋打了声招呼:“妈,我来啦!”转身折回菜地。老妈听到声响,从厨房里出来,手擦着围裙嚷着:“快!快去看看柿子,多拍几张照相!”
“妈,你也来——”我几个跨步来到柿树旁,妈也紧跟了出来。柿树还是没长高,大部分的树枝伸手就可掰下,有几枝快垂到菜叶上了。枝上的柿子成群结队,挨着挤着,或橘黄,或橙红,深浅层叠,满目是融融的暖色。凑近时,一股甜香隐约扑来,夹杂着乡间的草木气息,深吸几口,浑身舒坦。
妈在一旁,看看这枝,摸摸那枝,絮絮叨叨:“是要听你话,这些柿子挂在树上,是好相咯!亏得我来来回回看着,不然过路的人都来摘光嘞!”
“摘几只就摘几只呗,那么多,摘不光的啦!”我搭着话,捧着手机对着柿子一顿咔嚓。妈伸手拨开挡在果子前的叶片:“拍这边,这串格外黄,还有那枝,荡得低,拍得着……”
过了一会儿,妈转身往屋里走去:“你拍好了自己去剪青菜,现在刚刚好吃,嫩得很。”“哦!”我欢快地应着,目送着她瘦小的背影渐渐从门口里隐去,心里又妥帖又踏实。
我点开手机里的照片,屏幕上,柿子红艳叶片油亮,而照片的背景就是我再也熟悉不过的老家——那座装满我的青春年少,也默默包容了我一切小性子的屋子,它一直站着,稳稳地在原地候着。
风又吹来,树叶簌簌作响,望着那一串串摇曳生姿的柿子,我心头一热:我随口提了的一句,竟成了老妈记挂一年的心事。留在枝上的红灯笼,似乎正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将我内心的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得又温暖又明朗。
“摘下来的柿子焐着是熟得快,又快软喽!”妈拾掇篓里的一堆果子,眼睛里闪着喜悦。
“柿子不能乱吃的,空肚不能吃,和蟹也不能一起吃。再说你血压高,更不能多吃……”
屋子里,一老年人,一中年人,没什么要紧事,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
“我是不大吃咯,你带点去吃吃。”
“不要不要,我就是来看柿子的。”
是的,我是来看柿子的。但,又不只是来看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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