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威

　　从缑乡到丽江有近三千公里的路程，乘汽车坐飞机，只用半天时间就到了。

　　丽江古城包括大研古城、束河古镇和白沙古镇。我沿着黑龙潭水流的方向进入大研古城。这里是八百年来纳西族人的聚居地。纳西族首领木氏为了避免陷入“困”境，一直来没有筑造城墙。这座没有城墙的古城开门迎客，贸易繁盛，成为茶马古道上中转交易的枢纽。

　　我伫立在两座不停转动，发出吱呀声响的大水车前，想象自己变成大水车车轮扬起的一滴水。随着溪流方向望去，屋舍分布在石板路两侧，顺着高低起伏的地势绵延至远方，依旧保留着明代旅行家徐霞客笔下“居庐骈集，萦城带谷，民房群落，瓦屋栉比”的面貌，以“世界文化遗产”的名义吸引着中外游客。

　　我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走在坚实的石板路上，左顾右盼。昔日的民居已经变成商铺、酒吧、餐厅和民宿等场所。我被商铺里大大小小的张着大口的猫型物品所吸引，这是纳西族独有的吉祥物——瓦猫。传说纳西族首领木氏朝觐明朝皇帝，深得皇帝欢心。皇帝想给首领一份礼物，问木氏需要什么礼物。木氏非常喜欢皇帝书桌上雕刻着貔貅的玉玺，就恳请皇帝把玉玺作为礼物赐给他。皇帝肯定不同意把象征权力的玉玺送人。木氏回来后，凭借记忆，用陶土捣鼓出了夸张的瓦猫造型。从此，瓦猫深受纳西族人喜欢，被当成吉祥物安置到建筑上，用来镇宅和招财。我仔细观察这里的民居，果然有挂在屋檐下的瓦猫。

　　走过商铺，跨过石板桥，来到鲜花盛开的酒吧一条街。白天的酒吧懒洋洋，少有人光临。一到晚上，五颜六色的灯光摇滚起来，呈现出勃勃生机。活力四射的歌手在临窗的小楼上搔首弄姿，卖力歌唱，招引客人。这是一座不夜城，即使过了午夜，还有很多游客穿戴民族服饰，带着摄影师，在古屋门前，玉河桥上，石板路旁定格珍贵时光。

　　再往前走，来到四方街。四面八方延伸过来的道路汇聚在这里，成为市集中心。周围都是商铺，有“叮叮当当”的银器铺，有美味飘香的食品铺，还有提供各色茶饮的铺子。在商铺附近，矗立着一座精神地标——三联韬奋书店。书店大隐于市，兼营咖啡和面包，面对日益沉沦的实体前景依然自强不息。

　　丽江古城需要时间来沉浸感受。白天和黑夜不一样，晴天和雨天不一样，从不同方向进入古城也能带来不一样的体验。逛了古城，我想去看看玉龙雪山。

　　玉龙雪山是由十三座雪峰连绵而成的雪山群，是北半球最靠南的雪山。雪山主峰名为扇子陡，海拔高达5596米。远望雪山，势拔千仞，顶天立地，成为丽江一道天然屏障，是纳西族人心中的神山。

　　前往雪山的车流量很大。坐满游客的汽车在路上排成了一条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长龙，等着进入停车场。路边一侧是宽阔的停车场，停满了车辆，场面壮观。另一侧是广袤的绿草地，铺到山脚，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牛马羊。我坐在车内看风云变幻，一会儿风轻云淡，暖阳普照；一会儿阴云密布，骤雨扑窗。我加上冬衣，准备乘坐缆车上雪山。

　　神山召唤雨水敲打着缆车轿厢，奏出“滴答”的欢迎节拍。我透过玻璃观望隐隐约约的山景。一开始，能看见蜿蜒的羊肠山道和潺潺流动的小股白色水流，以及或挺拔、或倾倒、或折断的各种黝黑的树木。随着爬升海拔越来越高，雨雾交织成浓厚的白纱帐，团团笼住轿厢，四周一片苍茫。我只能看看轿厢里的同乘人，听他们不断吸氧的声音。一股寒意透进来，我捂紧身上的衣服。

　　走出索道站，我望向山顶，两条在雨水滋润下泛出金黄的木梯栈道隐约向山顶延伸。近处裸露着凹凸的山岩，夹缝中生长有绿色地衣和一株蓝色的绿绒花。很多游客到此拍完照就返程了。我戴上帽子，深吸两口空气，踏步往上走。走了十几格台阶，胸口发闷，双腿酥软，跟醉酒一般。我不得不放慢脚步，抓住木梯扶手缓步前行。我迈几步，停歇片刻，凭栏眺望冰川。冰雪已经消融，巨大的山岩在冰川压力下碎成一堆大小不一的黑褐色石块，铺散在山坡上，毫无生机。我缓缓走过海拔标杆四千五百七十六米处，拐过一道山弯，白色冰川出现在眼前。凸起的岩石就像绵羊的背脊，融化的冰水从羊背石凹处形成冰涧，滋润着山中的花花草草，淌过山脚的古城，汇入金沙江，奔腾到我的缑乡。

　　我心想再往上走走，可惜力不从心，时不待人，就果断放弃登顶。下山的脚步变得轻便有力起来。想起多年前友人欢喜雀跃，分享登临玉龙雪山的照片，我当时有“只是爬山而已”的嗤之以鼻的想法，现在能够切身体会到友人当年登顶拍照的兴奋和幸福感。

　　探访丽江古城和雪山无疑是人生中难得的一段经历。没有亲身经历，得不到感同身受。人总是需要在不断经历体验中获得感悟和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