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峭

　　《舌尖上的中国》中说，“火锅最能体现中国人对热闹、对团圆的向往。”热气腾腾中，洋溢着喜庆的氛围；红红火火里，满载着团圆的幸福。当一锅热汤翻滚，年味也随之沸腾。

　　此刻，我不由想起第一次吃火锅的场景。

　　那是上世纪80年代末，宁海这座小城吃火锅还不常见。记得1989年春节将临之际，老爸从外地出差回来，竟带回了一个火锅，铜制的，造型古朴，宛如古代人的用餐器具。它高底座，圆肚形，中间有个高高的烟囱，用以放置炭火，四周一圈凹槽则用来盛放食物，两侧还设有提环，便于拎起。这个稀罕物瞬间成了那年过年餐桌上的绝对主角。

　　除夕夜，我家邀请了亲戚们一起吃火锅。老妈精心准备了火锅的汤底，用猪骨头慢炖而成。传统的铜火锅最关键要生炭，这个技术活就交给我老爸了。他将白炭放进煤球炉里烤得通红，再小心翼翼地用铁钳夹入火锅中。不久，火锅便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

　　等火锅不冒烟了，我们就把它搬到餐桌上，揭开盖子，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炭火与锅中汤水交织出的声音，成为那个夜晚最美妙的乐章。尽管当时的食材远不如现在丰富多样，但那些简简单单的，比如菠菜、蓬蒿菜、绿豆面、豆腐、萝卜、芋艿、千腐结筒，再加上些羊肉，就足以构成一顿“豪华大餐”。

　　第一次围锅而坐，大伙儿觉得特别新鲜，你夹一块肉，我捞一把菜，忙得不亦乐乎。不是这个问：“现在可以放蔬菜进去了吧？”就是那个问：“这肉熟了吗？能吃了不？”结果呢，有些煮得太久，有些又没煮熟就急着捞出来，闹了不少笑话，但即便如此，大家依然吃得津津有味，笑声不断。

　　“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那一晚，雾气缭绕中，把酒话家常，你一筷子我一勺，火锅里捞起的不仅是美味，更是家的团圆与爱的味道。

　　后来，传统的炭火锅逐渐淡出了我们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便捷的电火锅。但过年期间，我们依然会围坐一桌，享受火锅宴的温馨。考虑到家人都爱喝汤，老妈便以鲜汤为主，打造出一种养生火锅。她在火锅的汤底上下了不少功夫，有时熬制浓郁的骨头汤，有时准备鲜美的鱼汤，还有各类菌汤、鸡汤等，变着花样来满足我们的口味。食材也是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鲜嫩肉片、蔬菜和海鲜纷纷登场，每一顿都让我们吃得心满意足，幸福感满满。

　　刚工作那会儿，我和几个外地来的同事成了好朋友。那时，大家都单身，经常一起玩。有一年，车票紧张，他们都没回家过年。那段日子里，最能解乡愁的莫过于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了。用同事周周的话说，“我就想看看锅上的热气——像家里。”在集体宿舍里，我们摆了个鸳鸯锅，一边辣得要命，一边清汤寡水。大家你夹一筷子我夹一筷子，吃得那叫一个欢。地方小，坐不下就站着吃。涮火锅时，个个身手敏捷，眼明手快，筷子翻飞，好吃的转眼就到了碗里，进了嘴里。还有人居然半路拦截，抢夺美食，引来一阵哄笑。在沸腾的汤汁中，我们一起“翻江倒海”，享受着美食带来的快乐，而那份翻滚在一口锅里的年味，也成为了我们心中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想起梁朝伟主演的电影《摆渡人》，里面有句经典的台词：“能坐在一起吃火锅的人，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年到头，唯有春节假期才能让散落天涯的老同学聚拢一起，我们就会组一个火锅局。记得有一年春节，我和三五好友挑了一家特别有感觉的火锅店。食材一上桌，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动手，把各种好吃的往锅里扔，几双筷子在锅里打架。那一刻，我们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什么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友情也如火锅般翻滚、升温。

　　现如今，小城里的火锅店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潮汕的、成都的、重庆老火锅等各式风味应有尽有，将这座城市装点得红红火火。每当夜幕降临，这些火锅店便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锅中食材翻滚不息，空气中弥漫着的不仅仅是食物的香气，更是那份沉甸甸的年味与缠绵的乡愁。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老妈又把那个电火锅取出，轻轻地擦拭着。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口翻滚的锅，闻到了那股诱人的香气。那些围坐在一起吃火锅的日子，那些欢声笑语、那些温馨与感动，仿佛就在昨天。而火锅，这个看似简单的烹饪方式，却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承载着我们对年的记忆、对家的思念、对团圆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