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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桥畔的打工者
薛家栓
http://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14-07-14 10:17

  桃源桥,是上一世纪老县城最为热闹之处。白天,市民在此商品交易,人来人往,拥挤得水泄不通;太阳西沉,这里又换了另一世界,市民云集,在此谈天说地,新闻、轶事、故事、传说,在桥上都能听到。更还有另一种风景,农忙季节,桥栏杆上坐满了外来的打工者,当时叫做“做散工”的,拿着锄头或扁担,等候雇主,讲定价钿,就随主人去他家歇宿,俨然又是一人力交易市场。

  1998年1月,《宁海报》开辟了一个版面也叫《桃源桥》,记得首期《桃源桥》开场白是这样写的:“《桃源桥》是宁海人的茶馆,大家在酒后饭余来此谈天说地,将家乡的人文轶事、历史掌故形成短小精悍的文字,以助轻松一刻……”(原文找不到,大意如此)。我当时在建筑设计院上班,一天到晚和蓝图打交道,脑子里已失去了形象思维,不甚关注《宁海报》的消息。直到有一天偶然碰到在报社的徐群飞先生,他对我说:“薛老师,你以前编过县志、村志,一定积累了不少资料,我现在在编《桃源桥》,缺少有关宁海掌故的稿子,帮我写几篇好吗?”因为我们原是老相识,盛情难却,我满口答应了。记得我第一篇写的是《蔡家巷》,他马上刊登了,好像是在1998年5月份。还来电话说,老一辈人很喜欢看,叫我继续写。于是,我就将我老家附近的古迹遗址,如梦园、缑城书院、白石头、司马第等陆续写成千字短文寄给他,他都一并照登。我戏说:“我是桃源桥做‘散工’的,只要你这位雇主开口,我一定会来干活出力。”他也笑了,说:“我也是卖苦力的,不过是‘作头’(长工头),你倒还有自由,我却要一直在这屋里干,不能走开。”当时应可均也对此类文章情有独钟,每期的《桃源桥》版面差不多都有我俩的文字,于是有些人就有意见了,说:“桃源桥头被两个霸主占去了。”我听后很是不安,几次同群飞讲:“不要总发我的稿子了,人家有意见。”而他却这么回答:“我对来稿取舍是看质量和合不合办报宗旨,不是看作者名字的,人家怎么说我是不管的。”与其是说对我俩古色古香的短文偏爱,还不如说是他对家乡文化遗产的珍惜和重视。

  他的正义感和敢于承担社会责任的精神深深感动了我。记得在2005年抗战胜利60周年时,我写了一篇《跃龙山抗日阵亡将士墓园》,内容是写在跃龙山国民党将士的墓园建造和掘毁的往事,寄出后,我怕触动当今政府官员的政治敏感,叫群飞不要刊登算了,他在电话里却激动地说:“他们是烈士,在同一战壕中,枪口对准的是民族共同的敌人,怎么可以让他们埋没无闻,我不发出来,问心有愧!”结果文章一出,反响甚大,不但赞扬他的正义感,而且也提高了《宁海报》的威望,说报纸实事求是无政治偏见,这篇文章发得好!

  而最令人感动的是他这种敬业精神,从大处出发,从不计较个人的付出。为了纪念民国时《宁海民报》社社长胡慕青先生百年诞辰,我匆忙将文章写好,下午四时许送给群飞,说最好能在这期《桃源桥》刊出,下个月就无意义了,他翻了翻这长达5000多字的稿子,思考了一下,说了两个字:“好的。”当晚10时,他来电说他还在报社,要我校正几个字。11时,我正要睡觉,他又来电说稿子已经排好了,明天可以见报,叫我放心。后来我才知道,当天《桃源桥》的版面已经排好,准备晚上付印,见到我的稿子,他又将原来的版撤了,将我的稿子重新编排,拼好版面,连晚饭也没回去吃,只匆匆吃了点糕点。这5000字的稿子,他要付多少精力和劳动!为此事,我一直耿耿于怀,惶惶不安,尤其在他去世后,总像欠了他一笔无法偿清的债!

  对这样一位好编辑,我真的是十分敬佩,尽管他的年纪比我轻得多,但在我的心目中他是一位十分崇高的人,一位脱离了低级趣味出类拔萃的人,一位在学术和人格上臻于完美的人。让我一生所倾倒的人不多,他则是其中之一。但想不到竟罹此恶疾,匆匆离开人世。

  斯人已逝,往事历历在目,反而更加清晰,宛如昨天之事。去年深秋,漫山被红枫染红了季节,我到梅花山公墓。夕阳余晖,金光万道,泼洒在他镶嵌在墓碑的照片上,还是那憨厚的笑容,那么诚挚,那么璀璨。记得那一次在医院病床上,尽管我知道他已很痛苦,但他仍然和平常一样同我说:“你永远是《桃源桥》上的‘散工’,我病好后还是你的‘作头’,还要向你讨稿子的……”写到这里,泪水真要涌出眼眶。我想,只要《桃源桥》栏目还在,只要我还能拿得动笔,我就永远是一名桃源桥畔的打工者。

录入: 袁慧敏   责任编辑: 袁慧敏   稿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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