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拜岁

　　(讲述者小春70后)

　　关于春节，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腊月，不是大年三十，而是春节里的拜岁。

　　按照习俗，正月初一是不拜岁的。初二开始，才正式出动。30多年来，我的春节记忆几乎都是在拜岁。一包红糖，一袋干荔枝，是拜岁时的标准配置。小时候的拜岁包裹不像现在这么光鲜，而是用粗纸，包成斧头形状，称为斧头包，正面贴一张长方形的红纸，显得喜庆。这些包裹从初一送到十五，从这家送到那家，每一家每一户都如同春节不休的物流公司。

　　那时候，我很不喜欢拜岁，因为交通不便。宁海多山，因为道路难行，有十里不同音的说法。去一户人家往往要一天的时间，有时还要过夜。一个春节下来，比行军打仗还要艰苦。不像现在，山上打了洞，家家又有车，一天下来，几脚油门，便可以将亲戚走遍，方便得很。

　　那时拜岁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外公家。外公家的牛皮糖好吃，将糖水熬开，放入花生末、姜末，搅拌均匀，然后搓成长长的细条，拿刀一小段一小段地切断。冷却了，放在嘴里咬，牙齿粘在一起，如胶似漆。塘地里埋着糖蔗，跟甘蔗相似。秋天时砍下，在土里挖一个深坑。将糖蔗埋在土里，保持住水分。等到春节，就拿着锄头，将糖蔗挖出。那是春节里为数不多的水果。另一样重要的水果便是桔子。桔子摘来后，大部分卖给了罐头厂。另一部分，便放在谷仓里。谷仓干燥通风，桔子不容易烂。有些早年出过门的养蜂人，更愿意将桔子放在蜂箱里，据说保存效果更好。那时的宁海人家，特别是东路方向的，一走进堂檐里，总能闻见一股桔子发酵的味道。

　　我的过年记忆，我儿子这一辈是无从体会了。儿子今年七岁，对他来说，春节就是新衣服，吃不完的零食，看不完的动画片。在他们眼里，春节是新的，一日新，日日新。以前，想起过年，也觉得是新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一想到过年，脑子里的记忆却全是旧的。所谓“辞旧迎新”，新还是欢喜去迎的，可那旧却已经舍不得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