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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街(上)

www.nhnews.com.cn      宁海新闻网    2020年11月27日 14: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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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河、祖公河贯通在一起,昼夜不舍流经宋代淌过元朝,在明代万历年间,又迎来了一位县令颜公欲章。当时已破败不堪的这条河道,淤塞严重支流四溢。颜公甫一上任,便带领治内百姓疏浚筑坝。来缑城就任三年前才考中进士的颜公,曾留任上书房行走,算是个朝中有人的县官,不然也无能力与财力一到就修河。新官上任正干得火热之际,被朝廷调派去外地升级就任。颜公虽为任还不到半年,但河道疏浚堰闸建成后,由此得益的人们,就此将整条河流统称为颜公河。

  七十年代农业学大寨的时候,县革委会在冬季枯水期,也对颜公河进行过一次声势浩大的疏浚。工农商学兵包括牢监里的犯人和读小学的我们,都被组织起来分段包干,挖运颜公河里的烂污泥,长长的颜公河上,人声鼎沸红旗招展,波澜壮阔的画卷一眼望不到头。清晰记得陈皮在颜公河上,被戴上小红花表扬时,嘴巴都笑咧到耳朵根了。

  更让人兴奋的是,听大人们在议论,说是颜公河被挖深挖阔了以后,河上就会有船开进来了,也能从大北门口一直坐船到上海去了。父亲每次到上海去出差,都让我期待,没人管束倒是其次,每次回来时总能分到一只小城还没有的面包,这只散发着浑厚奶花香的面包,焦黄的表面泛着迷人的油光,小心捧在手里撕开的瞬间,那种说不出来的蓬松与幸福,会让你沦陷其中。虽然让人不舍下口,不过从来都没让这只面包过夜过,无论父亲带回来时夜已有多深。

  上海除了有面包,还有些什么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大人们挈进挈出的高级一点的提包上面,都印有雪白的上海或北京的毛体字样,也有印着天安门或一幢大楼的图案。天安门我认识在很远的北京,一度以为毛主席也住在这里,只是当时有点不明白钱老师教的那首诗,天上星再怎么亮晶晶,站在大桥上,怎个会望得到北京天安门呢?提包上印的这幢大楼不认识,听说是上海的十四层楼,比南门外的千丈岩还要高出好多,不禁打听住在上面的人,往下看时会不会头昏。父亲说他也没有进去过,不知道会不会头昏,不过站在楼下抬头看楼时,帽子会掉下来的。

  大人口中颜公河的方言发音,听着更像是湄公河,小英雄阿福在湄公河上,与大鼻头美国兵斗智斗勇的故事深入童心,当时有点不明白湄公河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过对这条河通航后,也一定会有小英雄出现的假如深信不疑。此后对颜公河上帆船穿梭,大北门口船帆林立的憧憬,是几番化梦而来。不过,除了在年纪稍长几岁后的某个夏日,乘正午四下无人时,与陈皮一起把岸边稻田里的一只稻桶,偷偷翻进河里当船划过一次外,河上连一只小舢舨船的影子都没有岀现过。

  颜公河上百舸争流的乱梦虽未成真,已被清理得干净利落的河道,让最宽处足有三十来米的河面,显得开阔起来,看上去更像一条河了。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的歌声一起,颜公河当时的风姿就跃然眼前。

  在位于现在正学桥一带的颜公河上,还修建有一座蓄水闸门大桥,这个闸门将两岸连接起来,方便了人们的农事往来,也让河水变得温顺起来,河面看上去与家门口的坊河一样,多数时候只是在轻柔地漾动着,轻柔得像是摇篮在温柔地摇晃。起风时,满河掠起的细细涟漪,相互推搡着消逝在两岸堤脚,一波又一波源源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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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边有这样的一条河,自然成为人们闲暇之余的垂钓好去处。置身在这样一个河水轻漾、稻浪翻滚的地方钓鱼,不但可以钓鱼,还可以就着田野的风,静静地构想一些心事,爷爷就常在我的惊呼声中回过神来,着急慌忙地提钩拉鱼。

  那时的钓鱼渔具,也像当时的生活一样简单明了,也就鱼竿、夹篓、蛐蟮筒这三件套。蛐蟮筒也就是装蚯蚓的毛竹筒,钢笔水瓶大小的毛竹筒上有个提手,用绳子穿过提手,把毛竹筒缚在腰间方便取饵。夹篓是装鱼的竹篓,扁身漏斗口加了锥形盖子的夹篓,既可缚在腰间,也可放在水中暂养,鱼要是进了这个篓,等于是上了餐桌,再无逃生的机会。所有的鱼竿都用竹竿制成,讲究一点的钓鱼人,会把鱼竿一分为二,捅通竹节,再罩上一层清漆,做成粗竿套细竿的套竿。出门钓鱼时,把套竿往脚踏车的横档上一缚,一路嘚呤呤嘚呤呤地打着车铃穿街过巷,让我们向往不已。

  小孩要获得一根像样的鱼竿并非易事,小城内能让你斫毛竹竿的地方并不多,城外风吹竹林满山摇的桑园山上,倒是有下手的机会,但看守桑园山的望山老倌,不仅看护得紧而且是出了名的凶。曾和陈皮摸黑上山,斫来毛竹竿后,在肃静的山道里拖着竹竿偷偷下山时,被不知何时跟上来的望山老倌,在身后突然炸雷一般的一声吼,吓得头顶心发麻,扔掉毛竹竿拔脚就跑,也顾不得满山的坟茔,窜上山岗被追得是死去活来。

  有了毛竹竿,倒着削去竹枝,细细地刮去竹节的毛边,把竹竿放在洋油灯上,逐节燀直竹节,一根像样的鱼竿就做成了。要获得钓鱼的鱼线、鱼钩、鱼漂、鱼坠并不难。鱼漂用鹅毛管穿成,也有用鸭毛管替代的,一时找不到,我们都是去河边抲鹅抓鸭,现抲现拔现做的。鱼坠就更不成问题了,把牙膏挤上去剪下牙膏壳尾,或者把保险丝敲敲扁,在鱼线上紧卷而成。

  鱼钩只有在中大街新华书店门口边上的柴家巷弄口有得买,一个支着盖着玻璃盖的格子摊头上,存放着各式鱼钩。一分二枚钩,二分一段线,价格并不贵。卖鱼钩的老头,留着山羊胡子,戴着断了一条腿的圆形眼镜,与这个世界已经一点都不搭界似的枯坐在那里,像水里的鱼一样不言不语。被香烟熏得腊黄的手指,干瘦得尤如鸡脚梗,缚起鱼钩来却是灵活如梭,手法缭乱又利索,缚上去的鱼钩,服帖得像是从线上长出来的一样。陈皮有时会站在摊头边,等着看他替人缚鱼钩,多数时候摊头前人来人往,却总也等不来一个人。

  尽管北有颜公河,南有南门外溪坑,那时的钓鱼人却不多,那些被称为全劳力的男子人,基本上都在田里挣工分或工厂里赚工资,并无多少闲暇时间与情趣好让他们常去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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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赵稚娴    稿源宁海新闻网